陆家到得早,一家车马到了山脚下之时,天色才堪堪大亮。然而因为女眷们鲜少活动,上山这一路不免也慢了许多。即便也无需自己亲自爬山,但是因为一路疾行,娇养的夫人们,难免身子也受不住。是以,上山路走得倒也不算太快。自然而然,这谭庆寺的头柱香,也没有赶上。
不过,因为陆家也不追求这个,便也不觉遗憾,只是进了寺庙参拜上香。陆家从来都是到谭庆寺,是以对于寺里情况也算了解,原没有是值得参观的。不过是陆大夫人头一次见北方的寺庙,入目皆是新鲜,连带着陆老夫人都兴致勃勃跟着游逛了一遍。毕竟是山间的清晨,又是身处佛香青烟之中,纵是万千心事,心也平静了不少。
阿九喜欢寺庙,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此间的宁静与自如。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因为置身其中,都能找到答案。尽管最早阿九最害怕的,和尚和寺庙也在其中。毕竟自己这番经历,若是被得道高僧瞧见了,还不被当成妖孽啊!不过随着来的次数多了,反而是收获良多,阿九渐渐地也就不怕了。甚至还喜欢上了,因为身处寺院之时,内心的平静远甚别处。
但是此刻,阿九却是有些不太平静了。毕竟那扇关上了的禅房,直到现在也没有要开的迹象,尽管往常也是如此,但是阿九明显能够感受到与往常不一样。祖母每次到谭庆寺,都要与云慧大师说上许久的话,即便阿九去年才开始长住家中,也是随着祖母前来谭庆寺多次的人。每一次,祖母都要与云慧大师说说话儿,阿九也都是自行在寺里闲逛。
然而这一次,却是不同。毕竟以往都是在云慧大师的房里,今日却是在签房。云慧大师也不是主动邀约祖母,而是因为母亲的一支签,小沙弥着急忙慌地请来了主持大师。这一下,莫说是阿九,连带着陆老夫人也明显有些慌了,毕竟谭庆寺的签向来准的令人发指。而这一签,专门解签的愚仁大师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陆家三位夫人引到了旁边的禅房之中。
原本阿九也没有留意,直到看见了愚仁大师面色凝重地出门,而后与小沙弥嘱咐了几句,便又回去了签房之中,这才叫阿九的心乱了。阿九看不见禅房内的情况,自然也没有瞧见祖母神色之间的慌张。但是即便如此,阿九也能够感受到异样的氛围。身边的杜若白术还不觉,只是看着阿九低声劝道,是不是要去和贵女们打个招呼。
毕竟眼下已近正午时分,各家贵女云集,阿九来得早,至少应该跟几个相熟的说说话。杜若白术的想法没有错,只是杜仲还是冲着她们轻轻地摇着头,唯有杜仲,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阿九情绪的变化。
“姑娘可是担心?”随着杜若白术相继闭嘴,杜仲看着阿九,低声说道:“方才的签固然有些不同寻常,但是结果还未出来呢,姑娘也不必想的太多。毕竟这世间事无定论,全看咱们怎么看。尤其是郡主,现在还未离开呢!签筒里摇出来多少支签了,只要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重新再来一次就好了。”
听闻杜仲这一番话,饶是阿九内心七上八下的,也不免抿唇笑。不单单只是因为宁漾任性的举动,还是因为杜仲这一番原本只有可能出自杜若或是白术口中的话。不过说得也是,不论结果如何,只要自己不愿接受,那便无需十分在意了。就像宁漾,想要一支上上签,就差抱着签筒直接选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想必愚仁大师也是无奈得紧罢!
思及此,阿九内心固然没有完全解压,到底也轻松了些许,低声说道:“杜仲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油腔滑调了?虽然勉强,也是明显的往杜若的方向上靠了,有些无赖啊!可得注意拿捏其中分寸啊,变成了杜若可就追悔莫及了。”
一番说笑,内心确实也轻松了不少,虽然这样的轻松也只是流于表面。但是宁漾的心态也的确值得借鉴,如若不好,不相信就是了,人总不能被一支签绊住了脚。虽有些自欺欺人,但是眼下只能这样想了。
“姑娘你们能不能背地里再说这些,至少别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变成杜若就追悔莫及吧!”就在阿九看着紧闭的禅房满眼担忧的时候,杜若终是开了口,娇蛮而任性:“人家也是会难过的呀,姑娘怎么半点也不顾及奴婢的心情了呢,姑娘是不是不疼奴婢了?”
杜若插科打诨的能力向来一绝,看着她当真有几分羞恼几分愤怒的模样,若不是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憋不住了,阿九当真会被骗过了。只是看着杜若就快要憋不住的笑,阿九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消散,看着杜若故作无奈:“谁让你烦人呢,就是要叫你知道,不然因何当着你的面说。难为你,总算是有些自觉了,倒也不枉我这一凡说教。”
对上阿九的笑颜,众人都随之松了口气,杜若还欲再说些什么,桃林的惊呼便从室内传了出来。迅疾而短促,像是突然发生了些什么状况之外的突发情况,即便是桃林也应对不及。原本还有些放松下来了的主仆几人,面色顿时凝重。阿九反应极快,当即便又转过身,朝着签房而去。
直到看着宁漾端端地站着,阿九这才松了口气。然而,旋即看着大惊失色的桃林,阿九的心不免又提了起来,低声问道:“发生何事了?”而后目光转向了宁漾,开始细细打量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然而阿九还未等阿九发现什么端倪,宁漾便转过了身,面色苍白,双唇也止不住地轻颤,只是即便如此,眸中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答应了,阿九你去跟他们说,就说之前说的事儿,我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