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三脑中犹如狂风过境般凌乱,扭头对上云四揣摩打量的目光,扔下一句“多读书少说话”飞身离开。
顾长云心里就空落落的,在府中漫无目的转悠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云奕床边站定,面色严肃琢磨着怎么能自然而不着痕迹地把那么大一个沾满冷香的枕头带出门去。
好像……有点不太可能。
三花喵了一声,从门外好奇地探出脑袋看他在干什么。
顾长云淡定抚平绸缎枕面上的几道褶皱,将云奕遗在枕间的帕子捡起纳入怀中,转身同它对视。
见他发现自己,三花欢快喵呜着翻过了门槛。
顾长云若有所思将它捞起团在怀里顺了顺毛。
片刻后,皇宫中暗探悄无声息出现在御书房,禀报明平侯今日去了大理寺,事无巨细,连明平侯穿了什么衣裳拎了个什么样式的食盒都一一道明。
懒散小半个月的人终于回到职位上,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自然是给先生。
赵贯祺嗤笑,挥手让探子退下,静静回眸望向汪仕昂的居处,眼底星星点点浮现出讽刺和阴戾之色。
皇城外南衙禁军闻风而动,凌肖亲自率人,前去碧纹湖畔搜查汀兰水榭。
这汀兰水榭是一处茶楼,半面临湖,落雨时湖面水气缭绕,雾雾朦朦,听雨乃是一绝,夏日赏荷冬日吟雪,当时深受文人墨客所喜爱,只不过后来被听雨榭抢了生意便一直冷冷清清的,掌柜家经营不善,听说这些年换了好几次老板,但还是无力回生。
临湖造建楼阁不是难事,不过这汀兰水榭的初任老板可是费了大心思在里面,找了可靠匠人辟出一方水上露台,延伸出去设为视野极好的佳座,若是有贵客来或是节日便请舞姬在此献舞。
露台下水面较浅,凌肖严谨查看后让人撬了木板。
众人饶是早有设想却还是一惊,随后是深深的心痛和愤怒。
一排排大水缸半陷在淤泥中,最中间的几个里面各有一个昏睡的孩童,应该是被喂了药,缩在这冰冷的陶缸中和泥水小鱼小虾作伴,不知已经待了几日。
小孩们脸色苍白毫无生气,谁人看了都要揪心,凌肖抚在腰侧佩刀上的手猛然一紧,眉头紧锁,喝道,“广超!垚亮,你们几个身量小的下去救人!”
几人登时急切地解下佩刀外甲,小心翼翼移下去试探着踩在缸沿,汪习烦躁地绕着豁口来回踱步,担心地走到广超身边,见他身形忽然一歪忙一个箭步冲上去薅住他的后领。
广超不妨被他勒了一下,翻个白眼,“呃,不行啊头儿!我还是有点沉!”
露台下的淤泥不见天日,承住孩子和陶缸的重量已是极限,只被广超这么轻轻踏了踏就要往下沉,其他人僵在原地。
汪习咬牙切齿骂了句脏话。
凌肖冷静交代,“把木板重新钉上,一个一个抱上来,边抱边拆。”
汀兰水榭的掌柜早被拿下,跪在后面止不住发抖,方才还囔囔着冤枉,现人证物证俱全,双目无神脸色灰败地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低喃近一年的掩藏都没被发现,到底是哪露了马脚……
他原本打算今日就出城跑路的。
禁军搜出收拾停当的行李扔到他面前,凌肖粗粗一览便知他意欲如何,眸色压得更沉。
竟是打算撇下这些孩子不管么。
汪习将广超拉上来,额上青筋显露,实在按捺不住怒火转身大步走去。
凌肖唤了他一声,“汪习。”
脚下一顿,汪习仔细品了品,没从这声中听出什么不满和警告,放一百二十个心地大步跨到地上瘫坐着的男人面前,看管男人的几名禁军交换个眼色,默契十足地围绕上来遮挡。
汪习狠狠踹了男人一脚,这一脚干脆利落,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男人抱着肚子哀嚎一声滚出好远,趴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众人冷眼相看,面色不约而同闪过一丝畅快。
呸,罪有应得。
露台的木板经受风吹日晒雨淋,又常年受湖面湿气侵蚀,早就腐烂不少,南衙禁军就地拆了不少榭里完好无损的木板将其替换下来,露台上人人提心吊胆全神贯注,待孩童全被救上来时皆是出了一身汗。
医馆的大夫踮脚等在警戒外,其他人被疏散在远处,听见这边的喊没事了才松一口气,更有担惊受怕的夫妇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掩面喜极而泣。
凌肖在近处忙里忙外的人群中环视一圈,庄律竟还没有过来。
他眉头刚舒展开还没一会就又皱起,心中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