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处埋的都有眼线,白清实不经意瞥去一眼,淡声招呼人回府。
一人在隐蔽处窥视侯府大门慢慢阖上,飞快抽身离开,无声潜入萧府,轻车熟路摸去书房。
“主子,明平侯确实上了马车,陆姓侍卫没有随行,一行人已经往城门口去了。”
拨弄手串的细微响声一顿,萧何光抬眸,“你可看清楚了?”
跪着的人以首叩地,“属下亲眼所见,愿以性命承诺所言非虚。”
萧何光沉默片刻,漫不经心摆了摆手。
男子几乎是瞬时松了口气,连忙爬起来退下。
一声脆响,萧何光将手串搁到桌上,视线重新放到桌上。
三尺微命,留名半页。
呵,早年便被他视为妨碍的汪仕昂居然回来了……罢,既然回来了,就别想着再走了。
至于那个装神弄鬼的苍阳道长,萧何光目光陡冷,子不语怪力乱神,皇上竟然能相信这人的鬼话,也是可笑。
前朝愈到后期先帝愈发仰仗司天监,惨痛结果历历在目,皇上,还没有吸取教训吗。
茶盏叮叮当当砸在地上,外面的严君益心头一跳,镇静唤了一声,“老爷?”
“进来。”
严君益推开了门,一眼望见地上的碎瓷片,斟酌道,“老爷有何吩咐?”
萧何光眼中极致的厌恶犹如实质,“将公子书房里所有关于星相的书拣出来,全都烧了。”
严君益余光瞥见桌上苍阳道长的画像,顿时了然,颔首应是。
元晟正舒舒服服窝在躺椅上看书,忽而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猛地弹坐起来,老老实实回到书桌前挺直腰背,作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来。
严君益叩门,“公子,老爷吩咐给公子送些书来。”
元晟点头,“严管家进来吧。”
他还未及冠,对萧何光的一切都好奇而胆怯,偷偷去瞟严君益手里拿的什么书。
严君益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不紧不慢走到书架前仔细端详片刻,抽出两三本书换下新书。
元晟还是有些怕这个不苟言笑的管家先生,没敢问他为何将那几本书拿走。
“公子今日的大字可否写完了?”
元晟面上流露出惊慌,小声道,“还没有。”
严君益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点头后稍微提醒了他一句晚些老爷会检查。
元晟愣愣从窗口看着他离开,犹如梦中惊醒般扔下书挽袖开始磨墨。
马车顺利出了京都,饶是内壁加了厚厚的隔板,路途上未免不会微微颠簸,因着顾长云还未清醒,云一不敢放开了驾车,尽量严谨地避开地上坑洼。
况且跟上来的人还没有甩开,待离了京都邻郡再说。
后面两辆马车分别载着行李和几名女孩,来福驾一车,其余云卫驭马行于马车两侧,警惕观望四周。
顾长云陷在一处柔软中,锦被上铺了精细软席,脑后两侧塞着大小合适的软枕,以保他不会因颠簸而难受。
他知道这是已经出了京都,正在往云奕所处的方位去,所以心情异常愉悦,经脉中游走的余热全然被置之不理。
四肢发酸发麻,渐渐生出力气,耳鸣彻底消失,神台清爽一片。
他快能醒了,若是醒了便可换成快马,日夜兼程去寻云奕,她没有留下具体的位置,找的话还得费一番功夫,所以更要快些。
城内,百戏勾栏,三层小楼没有点灯,在周围的各色灯火中沉寂得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黑暗巧妙地掩盖了一切血腥和丑恶,狡黠地披上无事发生的外衣。
如苏柴兰漠然转身,“你说什么?”
黑衣人伏在地上不住发抖,“主子,离北,离北乱了……”
如苏柴兰慢慢眨了下眼,“怎么乱的?”
他的反响平静得近乎诡异,在场所有人皆为他淡漠的表情而心悸惶恐。
阿骨颜将望向他时眼中的担忧之色藏得很好,转眸去看地上的人。
他想过有这一天,只是要稍微晚些。
跪在地上的人紧张吞咽着口水,正在脑中疯狂组织言语。
如苏柴兰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回答,赤脚拖着半挂在臂弯的绯色外衫走到露台上,面色冷凝远眺离北的方向。
嗤笑一声,如苏柴兰周身戾气缠绕,噙着笑意低声轻语,“让吾猜猜,是不是赫连氏的两条狗崽子,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犬牙撕咬起来了?”
“狗崽子就是狗崽子,一旦主人松了松项圈,便高兴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浓密的长睫下是一双锐利而兴奋的眼。
阿骨颜默不作声上前,站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拉好外衣。
如苏柴兰侧脸看他,“中原有句话叫放长线钓大鱼,吾很喜欢,”他的指尖在身边人侧颊上点了点,哄道,“暂且给他们点甜头尝尝。”
“往后,有他们哭着求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