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字带些幽幽的怨意,是在怪方才白发男子这个要紧关头却执意离开。
年轻气躁,果然主持不了大局。
剩下的人按他的意思跪坐成法阵的形状,为今晚的祭祀祈福。
三名黑袍人如鬼魅般在林中匆匆穿行,迎面遇见同样打扮一人,为首那人连忙一把拉住,低声疾问,“洪仓!怎么就你一个,祭祀大人亲自去找你们了!”
洪仓眼神闪烁,从他手中抽出袍角,“太白山地势复杂,我一不小心迷了路……祭司大人往山下去了?”
黑袍人点头,不疑有他,轻轻推他一下,“你的弓呢?丢了?算了,先跟我们来搭把手,祭司大人不会耽误太久,你先随我们去将灯烛带回。”
洪仓虽不知他所说灯烛在何处,习惯地点头答应,缓过来神已行出好远,他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松开,小心在衣料上蹭去手心冷汗。
循着一古老地图,四人找到一藏浓绿山藤下的隐秘洞穴,钻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天然露天洞穴中铺了厚厚一层毛茸茸青苔,一棵巨大桃花树尽情舒展枝杈,花朵含苞待放,地上好几簇雪白的兰花,似在莹莹发着柔和白光,洪仓被这等景色震住,忍不住摘下兜帽,瞪大眼一寸寸扫视洞内。
他才来半年,对这神秘势力的大半都不甚了解,若不惊讶才有怪,另三人不以为然,瞥他一眼便递过去一柄铁铲,嘱咐他动作小心勿要破坏这里一草一花。
洪仓愣愣接过铲子,学他们的样子提气踩在静静躺在青苔中的石块上,尽量不留下一丝痕迹。
桃树下,黑袍人俯下身轻柔拨开一些围绕石堆生长的青苔,稍一用力抬起四五块石头,露出新鲜泥地,洪仓云里雾里跟着他们挖土,竟真的挖出来一方木匣,木匣上涂着红色颜料,被泥土里的湿气一浸,显出一种黏稠的欲滴的暗红。
像是血,洪仓脑中空白一瞬,手腕轻微抖了抖。
身边一黑袍人约莫是嫌他碍事,侧身把他往外推了推,洪仓顺势往后退开几步,握着铁铲的手缓缓垂下。
黑袍人珍重地用帕子将木匣上泥土擦干净,打开,木匣内最上层是风干桃花花瓣,下面是几段莹白如玉的蜡烛,泛着温润细腻的光泽。
洪仓闻到一股甜腻的异香。
为首的那黑袍人神色严肃,没有直接将蜡烛拿出来,只捧着匣子往面前送了几分,入迷地嗅了嗅,可惜道,“没我想的那般新鲜了……”
洪仓无意识动了下手指,新鲜?什么蜡烛能用新鲜这个词形容?
他往前探了下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些,但黑袍人动作很快将匣子合好,其他两人谨慎将石块移回原处,再仔细拨弄好青苔恢复原状,做完这些后四人复又匆忙离去,一路上洪仓欲言又止看了好几次黑袍人怀中木匣的位置,心中微妙的感觉被放大再放大,终是没能问出口。
为避免被人发现他们特意绕了远路,林中幽暗不少,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衬得周围安静无声。
洪仓思绪极乱,方才奇异的桃花树和雪白蜡烛在他脑中交替浮现,一幕幕慢吞吞掀开蒙在他眼前的迷雾,抓人,上太白山,山神庙,事情如散落的珠子般逐渐穿成一串,昭示他为了生存而错乱加入的势力不寻常。
他今日还在山上遇见了那人,洪仓后背一阵发凉,紧张地咽咽口水,忽而生出几分悔意。
然而为时已晚,察觉危险的本能逼迫他僵硬转头,瞳孔敏感捕捉到一点转瞬即逝的寒光。
脑中爆出白色光点,洪仓步子一歪微微踉跄一下,颈后一道阴风几乎贴着皮肉刮过,随即而来是一阵大力的拖拽感,勒得他猛一窒息,待反应过来,惊恐发现自己竟被一支羽箭穿过后领死死钉在了树上。
其余三人俱是一骇,齐齐停下动作握上后腰武器,蓄势待发凝视从林中走出的人。
洪仓艰难转身试图将羽箭拔出,没在第一时间看清来人是谁。
一声熟悉的嗤笑响起,“算你命大。”
洪仓瞳孔巨震,血液一瞬间凝固,不可置信缓缓转头。
云奕漫不经心把玩手中弓箭,以一对四毫不露怯,朝洪仓抬了抬下巴。
“我来帮你送弓。”
送弓还是送终?洪仓冷汗涔涔,差点听错,攀着树干咬牙一用力将羽箭拔出,如避蛇蝎地远远扔出去。
云奕好笑挑眉,”呦,自己的东西还嫌弃,胃口不小。“
这两人像是相熟,三名黑袍人面色变得古怪,仓促对视一眼,不欲多战,护着木匣那人不动声色退到后面。
云奕眸光一顿,随意将弯弓扔给洪仓,笑着舔了舔犬齿。
声音舒缓而动听,似是诱哄。
“藏什么宝贝呢,给我看看?”
她微笑上前一步,在场所有人头皮一麻,惊恐万状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