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安静地垂眸站着,颊边几道已经干涸的血痕,提着一把往下滴血的长刀,鸦黑长睫掩住神色,看不清她怎么了。
伦珠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又不敢随便去碰她,绕着人心惊胆战走了两圈,眉头拧成川字,喊,“晏子初!你过来,宁儿不对劲!”
晏子初小心肝一颤,他刚一回身,眼前便是云奕无声软倒在张皇失色的伦珠怀里的情形。
“!!妹!”
云奕听见了他这撕心裂肺的一声,下意识想要回他一句大惊小怪像什么样子,但脑子迷迷糊糊一片,她不知什么时候就看不见东西了,全凭在鬼门关外游走的经验挥刀劈斩,这次是真没力气了。
她耳边“咚”的一声,紧接着意识消失,陷入了无尽黑暗。
咚。
顾长云猛然抬头,直愣愣看向湖边。
天热,吃过了晚饭湖边有几名小童嬉戏玩闹,比赛打水漂谁打的远,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不会玩,痴痴地投了拳头大小的一块石头下去,溅起了不小的水花,果不其然惹来玩伴的哄笑。
这是他来这处村庄的第二天了。
夜间怎么会有父母放心自家孩子在湖边玩,顾长云心不在焉腹诽一句,抬手摸了摸心口。
跳得怪狠的。
两天前他暗暗跟着那个在茶摊见到的打柴男子来到此处,本能觉得处处透着说不出来的古怪,便佯装打猎腿脚受伤在此借住养病。
村民还算好客,不仅好吃好喝招待着,还专门给他找了一间小屋子住,当然,村子中大小姑娘争着抢着有意无意到他面前晃悠献殷勤另当别论。
一进村子,他再也没见过那打柴男子。
奇怪。
顾长云手上用了些力气,试图将错乱的心悸抚平,但却是徒劳,不禁皱眉,一有了开头便不可收拾地想到某人身上,无法控制地越想越乱,连呼吸都不复平稳。
云奕,云奕……
湖边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似乎发现他难受地攥紧了胸口衣裳,拔腿就往家里跑,像是去喊人了。
果然,不多时一男一女模样慌张跑来,第一句便是问他哪里不舒服。
热情地有些诡异过头了,顾长云不着痕迹避开他们身后一少女关切的目光,被男人搀着站起,微微一笑,“没什么大碍,”他眉间暗含愁绪,叹气,“就是不知道我这腿什么时候好,真是愁人。”
女人像是松了口气,安慰道,“早晚的事,净是发愁也不行,别愁坏了身子……”
顾长云顺着点头,“盛姨说的是。”
又寒暄几句,女人看了看月亮,笑道,“天色不早了,咱们都赶紧回去歇息罢。”
她扭头看了眼女儿,顿了下,对自家男人说,“老盛,你快送小叶回去,别磕着磕着了!”
顾长云眸光浮动,一瘸一拐地往竹林中一间小房子走去。
“头儿,山上着火了!”
凌肖翻身坐起,眉头就没舒展开过,飞快攀上一棵古树凝神远眺那处亮光。
汪习急得抓耳挠腮,“都走到这了,咱们到底上不上山啊?”
凌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一个字,掐着手心忍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上,等着。”
等着?等什么?等大火烧完这一座山吗?汪习脑子里一片空白,奈何身边没了猜凌肖心思一猜一个准的庄律能拉着问,和广超大眼瞪小眼,两张脸上写满了茫然。
想到这,也不知道庄律还能不能回南衙,汪习怅然地胡乱揉两把广超的脑袋,在心里默默骂一句庄律他那难说话的爹。
她留下的字条上写,让他带人在眉州曲兰镇等,他早到几日,等不耐地挪到了山下,又自欺欺人挪到山中,眼前是太白山一脉的主峰,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处火光,他却踌躇不安不敢再往前了。
他没有按照字条上做,万一惹她生气了怎么办?
重逢不如初相识相处,凌肖每一日都如履薄冰,生怕再走远了。
眸色一暗,“我们回去。”
汪习看着他从树上跃下,面色果决冷然,哀嚎一声,“啊?咱们都爬了一天的山了,现在回去?”
“嗯。”
凌肖抿紧唇线,下颚线条紧绷,再次遥遥往火光之处望了眼,担忧之色浅浅溢于言表。
突然低下头,语气坚定重复一遍。
“嗯,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