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如苏柴兰若有所思摸了摸他抿紧的唇角,想了想,安抚道,“不必为这个担忧,不是你的过错,吾让养蛊的去查。”
阿骨颜点头称是。
“外面何事这般喧嚣?”
三合楼,月杏儿捧着脸趴在桌上对着算盘发愣,渐渐听到外面吵闹的人声越来越杂,忍不住从柜台后探出身子往外瞧。
“三儿,你去看看有什么热闹的。”
正在擦桌子的少年“哎”了一声,擦擦手三两步跑出门,一头扎入了人群中。
柳正手中拿着卷书撩开帘子出来,看她一眼,似是不经意道,“你这几日成天在这坐着,怎么不跟他一起去看看热闹?”
月杏儿无精打采掀过一页账本,盯了一会才拨弄几下算珠,意识到有人跟她说话,“啊?你说什么?”
柳正欲言又止看她片刻,心中默叹。
云奕这没声没信的,让人挂心得很。
“如苏力不是闲在后院?你带他出去转转,别闷坏了,”他轻声哄着,抽出她手下算盘,“让晏箜陪你去,这些交于我来罢。”
月杏儿揉了揉脸打起精神来,刚撑起身子,不知想到什么又趴了回去,老气横秋重重叹一口气。
柳正被她逗笑,“怎么了这是?玩都不乐意玩了?”
月杏儿翻个白眼,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埋怨目光瞪他,“京都现在乱成这样,怎么好安心出去玩。”
她往后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小声嘟囔,“就算我给如苏力易容,他那双眼睛,那副身材,哪是中原一般少年能有的?万一惹了麻烦……哎,哎!”
三儿慌里慌张跑回来,月杏儿一见连忙招手喊他过去,急切问,“咋了?出什么事了?”
“是南衙禁军,”三儿来不及喘口气,惊道,“南衙禁军的副都督,领人把买卖孩子的贼人和丢失的小孩带回来了!刚回来,还没经过咱们门口呢!”
柳正一怔,捏着书卷的手陡然一紧。
月杏儿眼睛登时亮了,快声道,“那不是说家主小姐他们已经得手了么?!”她激动得一下子拍案站起,兴冲冲要去后院喊晏箜出去看热闹。
柳正静默片刻,眉眼笼上浅浅笑意,想了想回身转去楼上,站到窗边垂眸往外看。
无数百姓夹道欢迎,迫于黑甲玄衣肃穆冷漠气质和高头大马的压迫,只敢小声惊呼,震惊激动的情绪在街道上人群中快速涌动。
柳正居于高处,窥见最前方俊朗男子眼底一片郁色,顺着熙熙攘攘的大路望去,瞧见另一行玄衣南衙禁军,拨开不住往这边挤的人群渐渐靠近。
忽而心神微动,又上一层楼,视野更加开阔。
月杏儿拉着晏箜贴着人群边缘一溜烟往前钻,柳正看得清楚,没忍住轻笑一声。
漫无目的地张望,慢慢地就皱起眉头。
人群中未见一个晏家人,也不见云奕的影子,甚至没有韦羿,柳正心中念头百转千回,不禁诧异挑眉。
隐约可见除了那一行前来迎接的南衙禁军,另有几小拨眼线似的人自不同方向接近,悄无声息混入人群。
凌肖眸色阴戾不耐,唇线紧抿,周遭声声夸赞入耳,蚊声一般挥之不去,只让人觉得聒噪闹心。
身后众人察觉到他身上笼罩翻腾的低沉,皆不敢惹他,安静如斯,外人看了只道南衙禁军诸人少年沉稳,踏实可靠,殊不知一个个又累又困,连着两夜赶路,心中疯狂叫嚣着赶紧交完活回去睡觉。
前来接应的人是陶明,看见不是庄律,凌肖脸色更难看了些,只颔首示意一下,没有半点想要开口的意思。
陶明正纳闷着这人一个字都不说怎么交差,凌肖身后汪习翻身下马,对他抱了抱拳,解释道,“陶大人,大伙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都累了,赶紧整完让大伙回去休息吧。”
陶明自然答应,利索吩咐下去将贼人押下,客气几句,最后迟疑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凌肖,沉吟道,“诸位回衙交了牌子便可回去歇息,都督给各位批了一日的假,只是还有劳烦凌副都督去都督那一趟。”
凌肖点头,面色不改驱马继续往前。
他有皇上给予的特权,可当街御马,陶明等人分立路旁,默默注视他挺拔的背影,神色忽而复杂。
京都中关乎民心的事皇上必然会多加关注,这次定然又要封赏,树大招风,往后看不惯南衙的人会更多。
日光明媚,有胆子大的少女红着脸结伴挤着偷看这少年郎,不知是谁带了头,一朵朵或娇艳或清丽的鲜花被掷上街道,硬生生铺出一条五颜六色的花路。
南衙禁军素来冷硬不近人情,人人望而生畏,不知是因眼前这些都是半大孩子,还是因领头的大人太过俊俏,或者说此次动作大快民心,竟是最贴近百姓的一次。
汪习等人僵在马上,拘束地尽力使马蹄避开娇嫩花朵,偶尔躲避不及,怀中领上挂上抛来的鲜花,一张绷着的俊脸便隐隐有些发红。
陶明抬手打个手势,身后带领来的人训练有素跟上。
他目光锁定最前方的凌肖,莫名觉得背后微微发寒。
前方看似鲜花环绕,光明坦然,然而绚烂的鲜花下铺着淋漓的丑恶,处处布满隐藏的陷阱。
越往前走,只会引来群狼环伺,许多人张开獠牙盘踞着身下的利益,小心警惕盯着新人,试图发觉他的弱点,从他身上狠狠撕咬下一块肉来吞下。
这注定不是一条适合少年人的路。
甚至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年的老人都觉得艰难,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
终有一日,少年人的翅膀会被现实摧残得鲜血淋漓,不得不低头顺服,迫于形势套上命运的镣铐,最终泯然众人。
触及深处,陶明失神片刻,攥紧拳默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