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八,京中雪霁初晴。
老夫人七十大寿寿宴的请柬,早在半月之前便已被一一发了出去,如今离着那生辰大宴还剩下不到五日,正是国公府上下最为忙碌之时。
“看来国公爷此次,对这场寿宴,很是重视呐。”国公府观雪小亭之内,墨书远捧着茶盏随口问道。
他看着不远处那往来匆忙的府中下人,褐色的眼瞳悄然暗了又暗。
——眼下离着那慕老夫人的寿辰只剩这么几天了,他却仍旧没能寻到那个能为他办事的国公府下人……这还真是令他心生烦闷。
——他得抓点紧了。
“可不是吗,”抱着手炉的慕诗嫣轻巧颔首,“因着当初大伯在外领兵打仗而不在府中,十年前祖母的那场花甲寿辰,便被她老人家自己给糊弄过去了。”
“大伯回京得知此事后,对此一直是耿耿于怀,而今赶上了祖母的七十大寿,他自然是要借此机会给老太太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以补全自己曾经落下的礼数的。”
“再说,大姐姐她眼见着明年三月便要出嫁了——这可是陛下亲赐的上好姻缘,此事即便于国公府而言,亦可谓是能光耀门楣的大恩典。”
“——文武百官们都等着来贺大伯的喜呢,是以,就算大伯他平日再怎么不愿与官场中人来往,这时间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与他们好生相叙饮上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了,王爷。”少女说着放了手炉,顺势拈起碟中的一块糕点,笑盈盈递到了青年嘴边,话中意有所指,眼中脉脉含情,“嫣儿平常看着大姐姐她病病歪歪的,总觉得她一时半会都嫁不出国公府去了。”
“孰料这一眨眼,她竟也到了要出嫁的时候,这倒是让嫣儿心下好生羡慕——”
“王爷,您说,”慕诗嫣仰头,适时地故作出一派天真单纯之状,眼瞳之内的憧憬与向往浑然不加掩饰,“嫣儿几时才能似大姐姐那般,有机会穿一穿那凤冠霞帔、乘一乘那新娘子才能坐上的花轿?”
啧,又来了。
墨书远垂眸,被长睫掩去了大半的眼瞳静静攫紧了面前少女的双目,他看到她眼底藏着的野心与欲|望,心下忽的便生出了无尽的厌烦之意。
他已不记得这是这三年之内,慕诗嫣第几次明里暗里地示意他让他来国公府提亲了。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烦躁。
——他是很想来国公府上提亲,但他想娶的正室夫人又不是她。
他承认他对慕诗嫣的崇拜、讨好与依赖很是受用,他也愿意去宠着她让她三不五时地在他眼前使些小性儿,他甚至不介意来日给她个名分——可他愿意给她个名分,却并不代表他愿意娶她。
只有正妻才是用“娶”的,收妾那叫“纳”。
什么小性儿、什么讨好,还有那什么崇拜与依赖,这都是那些尚不得台面的侍妾们才该拥有的脾性。
他生来尊贵,是天家的皇子,皇子的正妃,必须是那种端庄大方、进退守度,有能力治理好他整个王府后宅,又能为他的帝王霸业添一份助力的完美女子。
——就算她不能给他添上什么助益,至少也得能管得好内宅,不给他拖后腿。
但慕诗嫣?
他看着国公府的样子,就能猜到萧二夫人治理内宅的水平——她或许的确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手段也足够狠辣,但她的眼皮子太浅了。
眼皮子浅,就注定她不会行得太远,更赢不到最后。
瞧,纵然在她那般的打压与防备之下,国公府大房的那对兄妹,不还是寻到法子,让慕惜音如愿嫁给了墨倾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