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您说的对。”小姑娘低头叹了口气,片刻后立起身来,静静抓了把枝头堆着的雪。
那团雪在她掌心悄然化成了凉滋滋的一滩,继而又顺着她的指缝,自她手背坠去了地上,“啪”地散成朵朵无色的花。
萧氏祖宗先前固然给萧家留下了足以富贵数百年的福泽,萧珏这一生亦固然是教出了遍天的桃李。
可那些福泽与他早年积攒下的功德,早在数年前,有人为他行那两次续命之法的时候被耗了个一干二净……
加之这些遍天桃李中,也不乏有似廖祯那般终竟置江山社稷、百姓民生于不顾的自私忘本之人在,且萧淑华亦终竟是他萧氏的子孙。
——是因他教养不力而走歪了的萧氏子孙。
两相抵消下那业障到底是压过了功德,而这也到底是成了萧老太傅与萧氏此生避不去的劫难。
纵然她当真可怜萧珏一辈子的身不由己,纵然她当真没想过要让萧老太傅临了了,还要跟着子孙一同受这样大的气、上这样大的火……
罢了。
想过了一遭的慕惜辞静默地垂下眉眼,一面拢着斗篷,拉了拉自家阿姐的衣袖:“阿姐,我们回去吧。”
“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等下灵画姐姐和灵琴她们都要着急了。”
萧老太傅的身子,打去年入了冬后,便一直不见大好。
待到今年大年初二,萧淑华被人休下堂去、送回了萧府,他没忍住跟着女儿上了通火,更是不出五日便已衰弱得临近了油尽灯枯。
老人卧房之内,萧妙童守着自家那昏迷不醒的祖父,急得恍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可此刻原本最应该守在萧老太傅床前尽孝的萧淑华兄妹,这时间却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善思,你们还没寻到我父亲和姑母他们吗?”在屋中来回踱步的少女忍不住出屋轻唤了一声,那名唤“善思”的侍女应声赶进屋来,冲着萧妙童恭谨地福了身。
“没呢,小姐。”善思道,边说边小心万般地低下了眉眼,“知礼已带着人去天香楼寻老爷了,这会还没回来。”
“二奶奶说她今儿的身子不大爽利,怕赶过来反会将自己那一身病气传给老太爷,也不肯过来。”
“天香楼,身子不大爽利?”萧妙童闻言登时一怒,险些当场便高喝出了声,“这都什么时间了,姑姑她还好意思称病,还有父亲,他竟还有脸子往那天香楼里钻?”
“他们难道不知道祖父已昏迷了整整三日,眼下正是这府中最缺人的时候吗?!”
“是,是,奴婢也不清楚老爷和二奶奶他们是怎么想的——”直面着萧妙童怒火的善思硬着头皮,竭力放平了声线,“不过,知礼这会不是已经带着下人们寻人去了吗?想来老爷他但凡若知道些分寸,等下便该跟着知礼他们回来了。”
“所以,小姐,您先别生气了,仔细待会再气坏了身子——您若再被气坏了,那这府中,可就真没人能管老太爷了。”
“父亲他若但凡能知道点分寸,这时间就不该去那劳什子的天香楼!”忍无可忍的萧妙童憋不住略微拔高了声调,她胸口因着这冲天的怒火而剧烈地起伏开来,向来纤瘦的单薄身躯亦不受控地打起了颤。
“小姐,小姐,您顺顺气。”善思见状忙不迭上前安抚似的拍了拍少女的背脊,“老爷他惯来就是那么个不着调的脾性……咱们本也不敢指望着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