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这种事。”萧元德听闻萧弘泽是自己听到的,立马便松懈了下来,烂肉一般重新瘫回了床榻。
他眯眼瞅着拔步床上悬着的重重纱幔,指尖一搭有、一搭无地闲闲敲了榻,语气轻松而漫不经心:“这种事,我告诉她来做什么?”
“你妹妹平素便与你爷爷最为亲近,我若将此事告诉了她——她要是知道了自己最在意的爷爷这辈子两度遭人逆天续命,不得被气得当场活撕了我?”
“不是,爹,您要说这话,我可就真想不明白了啊。”萧弘泽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唇角,“您和姑姑他们明知道私下寻人给我爷爷续命,乃逆天违命、消耗福德之事,为什么还非要这么做?”
“这……谁让你不争气咯。”萧元德耸肩,“放眼整个萧家,除了你爷爷身上尚有那大富大贵、荣显至极的命格,旁人哪还有那等尊贵的命数。”
“当年你大伯许还勉强像点样子,可惜命薄、福浅,我们刚给你爷爷做完续命|法|事没多久他便过身了。”
“余下的几个……你老子我是什么性情,不必说你也心中清楚——嘿嘿,这可不是我自夸,但我确实也就是一张皮囊凑合能看。”
“你妹妹么……虽说还算得上是有些本事,可到底是个难以入仕的女娃,姑娘家寻个好人家嫁了就得了,我也不指望她能有多光宗耀祖。”
“当然,她若能嫁给未来的东宫自是另当别论,不过,眼下朝中这形势……”萧元德说着翘了二郎腿,晃晃悠悠抖了脚,“嗐,反正我是看不懂。”
“看不懂,也不准备看——至于你,呵,京中有名的纨绔,比你老子我年轻时候的名头都要大上不少。”
“所以说,这能怪我们几个要商量着给你爷爷续命吗?还不是因为当初你曾祖曾祖母他们瞎折腾,非要把整个萧氏的兴旺牵系在了你爷爷身上。”
“我们这几个小的既没什么本事,又不想就此绝了荣华富贵,自然只能继续寻人续你爷爷的寿数……让他的命格被发挥到最大限度呗。”
萧弘泽听罢陡然沉默了一瞬,他心下忽的也冒了阵阵的火:“……所以,您并不打算把此事告诉给童童,也不认为自己和姑姑他们有什么错?”
“我能有什么错?要真论有错,也该是你曾祖和曾祖母他们有错——我不过是效仿了前人的行为罢了。”萧元德耸肩,“得了,没事你就赶紧滚去前院帮你妹妹去吧。”
“免得那小丫头一个人都瞅不见,又要跑来发火。”
“放心,就算您不说,我也没打算多留。”萧弘泽呲牙,话毕头也不回地拉开房门,大步出了院。
在跨出门槛的一刹,他下意识地抬了抬眼,这一抬便恰瞅见了风竹院外那一闪即逝的素色身影,心头登时“咯噔”一声,空出一拍。
看那衣裙的款式……刚过去的好似是他妹妹。
——坏了,他方才和老爹的对话,不会一字不落地全让童童听了去吧?
这丫头不得被他爹那无耻行径给气死?!
想到此处的萧弘泽瞳仁止不住地阵阵颤抖,忙不迭衣摆一撩,拔腿追了上去。
彼时萧妙童已然一路跑出了风竹院的范围,杵在离后院入口不远的一处小亭子里颤巍巍捂了双目。
滚烫的水珠断了线般自她指缝中奔流而出,堕在地上,打湿大片的积雪。
她原以为她的眼泪早在几日前便流尽了,孰料待她隔着房门,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爹亲口承认,多年前他与姑母他们曾商量着给祖父续命之时,她那早便干涩透顶的眼底,仍旧会不受控地涌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