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不大,声调却格外的坚定有力。
慕惜辞闻此骤然一惊,她下意识转眸瞅了眼一直站在慕诗瑶身侧的柳若卿,面色无端便白下了三分:“柳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南安王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我也不必这般踟蹰了。”
“三小姐,您放心,奴婢知道的。”柳若卿微一颔首,神色如常,“奴婢清楚那王府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清楚南安王并非良人。”
“那你怎么还……”慕诗瑶蹙眉,忍不住抬手轻轻拉住了柳若卿的衣袖。
“因为……这大约是奴婢唯一一个,能报答两位小姐对奴婢的救命之恩的机会了。”少女的声线平静万分,“三小姐方才不是说了吗?”
“那内应需要足够的聪明、绝对的忠诚,还要会勾着男人、引南安王吐出王府的秘辛——”
“这是个苦差事,两位小姐想要从现在才开始培养人手,也显然是来不及的。”
“但刚巧,奴婢在那天香楼里长了十年,自小又被鸨|子充作花魁教养,奴婢苦练了十年的琴棋书画、姿容仪态,又见惯了楼中姑娘们讨好往来宾客……”
“该如何勾着男人、引着男人……那些七零八碎的各式技巧,奴婢早已烂熟于心,压根便不需要小姐们费心重头教养,如此一来,这时间不就被省下来了吗?”
柳若卿说着蹲下身来,安抚似的反手拍了拍慕诗瑶的手背:“小姐,三小姐,眼下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机会是不会等人的,你们就让奴婢去吧。”
“但……”慕大国师目露迟疑,“柳姑娘,你好不容易才从那天香楼里逃出来,安生日子还没过上几天,转头又要进南安王府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心中总归是觉得过意不去。”
柳若卿是个好姑娘,她实在舍不得放这样的好姑娘去遭那样的罪,更不想便宜了墨书远。
慕惜辞敛眉,嗓音忽的被她放得极轻:“这是你……用了整整十年,才等回来的自由啊。”
“没关系的,三小姐。”少女摇头,面上的笑容是惯来的温软,“奴婢从前也觉得,只有躯壳上得来的自由,才叫真正的自由。”
“但打从天香楼里出来、被您和小姐救回了府中后,奴婢方才明白,灵魂上的自由,远比躯壳的自由来得更为重要。”
“三小姐,请您不要担心奴婢,奴婢是自愿去那王府替小姐们做内应的,这是奴婢自己的选择,奴婢既不会觉得委屈,也不会感到难过。”
“奴婢心中横着那道锁,早就被小姐们联手解了去——即便奴婢他日当真身陷于南安王府,奴婢亦只会由衷的高兴。”
“因为奴婢的心是自由的,奴婢在做奴婢想要做的事,并且,奴婢终于能帮得上小姐们了。”柳若卿扬眉笑了个灿烂万般,“这让奴婢觉得,奴婢是有价值的。”
“何况……奴婢在天香楼中待了那么久,早就不在意世俗眼中所谓的那个什么‘清白’了。”
“当花魁的人,到最后能有几个还留有‘完璧之身’?”
“在这样的秦楼楚馆里,‘完璧’也只不过是一种用来提价的筹码……”
“奴婢一小便有了这样的觉悟,是以,奴婢是不会介意去做那南安王的侍妾的。”少女认认真真地盯紧了慕惜辞的双目,眼神干净澄澈得让人心惊。
“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去做他人妾室,远比留在那天香楼中做花魁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