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道:“不再在广平郡,我如今要回王都去。”
沈寒笑,“我还忘记告诉先生名讳了,我姓沈,单名一个寒。”
卢贞细思王都中人家,想了半天,才想起哪家姓沈。他睁大眼睛,“相府?”
沈寒道:“正是,我是沈家二郎。恐怕先生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卢贞确实未曾听闻他,王都中世家子弟颇多,但若说成器的人,皆有些名声,可是眼前这人,倒从未听闻过。
沈寒道:“卢先生不知,我早年在府中读书,甚少同清流名士来往,先生自然没有听闻过。”
“原来如此。”
沈寒道:“前些时日公务繁忙,也没有时间来拜访先生,是我的疏忽。”
“二郎不必说,青州失陷,下一个恐怕就是济州,我怎么会怪罪二郎?”
沈寒抿口茶,道:“我今日来此,一来是同先生辞别,二来是有事请教先生。不知先生可有时间同我一叙?”
卢贞道:“我本闲人,二郎但问无妨。”
沈寒点头。
“青州陷落,尉迟鸿兵临城下,朝廷风雨飘摇,当此之时,该当如何?”
他一问,就是军国大事,卢贞少不得思索片刻。
“我问先生,只是因为先生局外之人,没有任何利益相关,想要问先生一个真实想法。”
卢贞看他神情认真,也不愿意敷衍他,遂起身关上门窗,然后重新回来坐下。
“我日夜思虑,朝廷有三无。一曰无将,二曰无士,三曰无力。因为有此三无,方才为外族所迫。”
“一曰无将。二郎知道,朝廷败给尉迟鸿,最大的原因是粮草不够吗?是银两不够吗?不是,事实上是将军的过失!杨俊将才,实在不如尉迟鸿,尉迟鸿能够运筹于帷幄之间,杨俊不能;尉迟鸿能够突发奇兵,杨俊只能困守;尉迟鸿能够激勇士气,杨俊却率领哀兵。在将领层面上,我朝被压抑至此,如何能够在具体作战中获胜?再说杨俊,杨俊已经是我朝厉害的将领,他却在尉迟鸿面前不堪一击,那么其他将领又如何在情形更加不堪的形势下抵御尉迟鸿?所以,我说,朝廷无将。”
“二曰无士。朝中情形,想必二郎有所耳闻。官家亲近中书令冯潜,沈相同太子有姻亲之系,在此情形下,冯潜又同沈相素有旧怨,冯潜同沈相各为一党,朝廷官员各自站队,朝中党争日益严重,沈相同太子一党,背后是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沈家多年重臣,在朝中根基深重,官家重用冯潜为中书令,未免不是用冯潜牵制世家的意思。近年来,官家明里暗里打压沈相,实则是对世家根深蒂固的权势不满,想要收揽权力,回归皇权,因此官家重任宠信冯潜,致使冯潜同沈相相斗,党争越来越严重,其中自然有官家的手笔。”
“可是党争严重,便使得朝中真心做事的人越来越少,二郎知道,朝中但凡重要官员,都是经由世家推荐而来,许多普通官职,也大多被膏梁子弟填满。单看冯潜,他原来不过普通世家庶子,后来在朝堂上爬升,最后投机取巧献宠于官家,于是成为官家亲信之人,可是你可知道,冯潜最初任职官员的时候,竟然连篇文章都写不出来,更不必说什么经国大策,此事如今还是个笑柄,只是他如今位高权重,底下的人为避贵人讳,自然不敢当面提起,可是多少清流名士拿此事取笑他。权重一时的冯潜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无才无德的人,却身居要职。所以我说,朝廷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