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坐轿还是乘马车,沈崖香本来也不大在意,不过她虽是头一回出嫁但也见过不少婚礼,明明有财力的人家都是坐轿子的,这才有此一问。
姜略如此说,她便接受了这个说辞,只道:“那你把大美带上干什么啊,它都怀孕了。”
“它不是你的马吗,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错过,当然也要一起过去啊。”
沈崖香嗔了他一眼,又从帘缝里扫了眼街道两旁挤着的看热闹的人群,道:“那现在就赶紧走吧。这么多人来看热闹,也让别人早些回去,别生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姜略微微一笑,朝赶车的狗宝说了声:“走吧。”
马车缓缓启动了。
车后的送嫁抬嫁妆的人群也跟着启程,姜略送来的全抬聘礼悉数充作了嫁妆,另有沈赟来没有用上的嫁妆,加上平安镖局中众人凑的,和丰厚的添妆,长荣公主的嫁妆之丰,让围观群众开了眼界,纷纷咂舌。
普通百姓纯粹就是看个热闹,要么比一比上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嫁妆和婚仪,要么就是提一提嫁妆中寻常难得一见的东西,以吹嘘自己见过世面,要么扩展一下提及姜略下定之日的盛况,无非如此。大喜日子一般不会触人霉头。
不过,人多了,总也有些不和谐的音符。
有的说沈崖香不过是一和亲公主,是当今为与北兴示好才封的,什么聘礼、嫁妆不还都得带去北兴,以北兴人的野蛮嗜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护住,更举先帝时去北地和亲的永安公主为例。
也有人说传言中北兴国师如何重视此汉女,也不过如此,娶妻八抬大轿方为正室原配的仪仗,这国师是汉人不会不知,那么多陪嫁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就一辆马车就被拉去了,如此轻慢,绝非珍视。
方端混在人群中,听到夸姜略珍视,夸沈崖香嫁妆丰厚之言的,他闷得喘不上气,待听到那些阴阳怪气和唱衰之言,又气得血液沸腾。
景和三十四年,这个大冬日的傍晚,他头顶硬是生生冒出了热气。
一时在心中暗骂沈崖香眼拙,一时又攥着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忍了又忍,脚都迈出了两步,想要挤开人群将马
车上的沈崖香拉下来。
不期然见她撩开帘子往外看,从那一角缝隙里,沈崖香看见的是自己的婚仪带来的热闹,方端看见的是她面上不加掩饰的欢喜与满足,浑身骤然像是被泼下了一盆凉水给冰冻住了。
这时,他旁边一个青衫文士道:“古时豪门望族嫁女,有反马规矩,姜希夷仿古此举的确有几分意思。”
文士身边一青年一脸阴沉地盯着那马车,嗤道:“先前有人说他看低沈崖香,我倒深以为然......不知哪传出来的,说他颇有义父早年洒然之姿,我看不过是做表面功夫罢了,若是珍视,绝不会反马。”
那文士意味不明地呵笑了一声。
熙熙攘攘中,方端断断续续地听见他道:“子让,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率先是要能欣赏他人之长。”
那青年脸色越发晦暗,并未再开口。
方端却忍不住问道:“请问,何为反马?”
那文士虽神色疏离,却也帮他解惑了:“旧时士族势大,士族出身的女子,出嫁时乘马车到男方家里,如果对男方满意,马车就留下,如果不满意,就骑马返回娘家,随时可走,是为反马。”
方端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