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洲笑道:“你也是这样穷下来的?”
“就是怪这些人,老阴险了!为了钱不择手段的!”风里鹰委屈道,“洲洲,你为什么……好懂啊。”
傅寒洲:“咳,都是人类的劣根性。”
正在聊着,只听岸上又是一阵起哄的声音。
原来是正主之一——
秦小小到了。
依然是众星拱月,身后跟了诸多公子哥儿,此时一个个都去了售票处看着。
虽然秦小小仍身着男装,但眉目婉转、身形婀娜,一瞬间就被群众认了出来,顿时引发一阵轰动。
秦小小本是听到了消息,来劝人回去的。
但没料到她甫一现身,便如火上浇油。
被美人儿看着的那些公子哥们,更加不愿意在人前落了风头,纷纷开始加价。
秦小小急得脸红,却被诸多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拦不住他们。
票数在短短时间内迅速膨胀,很快来到了两千多票。
小七那边眼看着即将追之不及,却听见码头另一边又传来巨大议论声。
“嚯!另一个也来了!”
小七身穿一身干练的短打,踩着围观群众的头顶,就站在了售票的站台上。
售票的汉子正在眉开眼笑,眼见小七来了,打招呼道:“七爷来啦!都给我让让,别冲撞了七爷!”
阳光下,小七的酒红色眼眸亮得惊人,艳色更是咄咄逼人:“你们开这破盘口,可问过我同意了没有?”
几个汉子都是赔笑,哄道:“七爷事多人忙,哪能管这些小事儿?”
小七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掌嘴。”
那汉子脸色通红,笑容却是没了。
小七脸上仍带着笑意,道:“不服?”
“不、不敢……”那汉子说着,果真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左一右地扇起了自己的巴掌。
不知为何,码头上声音似乎静了许多。
小七出现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住了所有人,让他们不敢像对待秦小小一般去起哄。
而小七雍容地在那位子上一坐,说道:“你开别的盘口,我也就懒得理会。但你要说这‘湘洲第一美人’的名号,我却是不得不来了。”
旁边有人道:“七爷也要下注么?”
“不,我不下注,只买花票。”小七一手支着下巴,似乎想了一下,“先买个三千票,试试小手续。”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都是惊得目瞪口呆。
那掌嘴的汉子连忙停了手,吩咐手下人道:“快快,快去库房取花票来!大约是还有的!”
一会儿工夫,几个好汉又抬了整整两车的花票来。
他们正待将花票直接搬运上小七的花船,这时却听小七道:“且慢,谁说我要投给自己的?”
众人惊道:“难道七爷也要投给秦小小?”
“不。”小七懒洋洋道,“我要投的人,不在这花船上。所谓‘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那既然这样,这花票,索性就投进水里吧。”
小七这番话一出,不止周围人士全部瞠目结舌。
远处坐着的风里鹰也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傅寒洲。
傅寒洲嘴角一抽:“看我作甚?”
风里鹰道:“不、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称赞美人的话,就觉得一定在写洲洲……”
傅寒洲摸了摸自己的帷帽,还好,戴得非常严实。
但不知为何,总感觉那边坐着的小七,目光虽没有投向这边,却始终有挥之不去的注视感。
三千枚花票,大约相当于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投进了江中。
彩花在水面上打着旋儿,载沉载浮,向着下游飘去。
此时的群众再看两边的花船上那上千的花儿,都觉得不够霸气了。
也不知是谁,又喝起了彩来:“七爷真性情!够爷们儿!”
花船上唱票的汉子也朗声说道:“不知名者,三千票!”
引起码头上一阵哄然叫好。
此时已日上三竿,围观人数越来越多,个个都舍不得走。
只因短短片刻功夫,岸上竟然又来了一位执事。
这人功夫很好,就站在一个屋顶上,远远地抱了抱拳,说道:“各位烦请稍微让一让。我来代我家主人投票了。”
众人见他衣着考究,都是勉强给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有傅寒洲眼皮一跳,察觉这人服饰有些眼熟。
这执事模样的人来到售票处,就彬彬有礼道:“我家主人眼见人多,便不亲自来了。但他吩咐过,湘洲第一美人之名,只有一个人能配得上——空谷幽兰,虽不为人熟知,却也不可让庸脂俗粉占了名头。如此,我就先买一万张票吧,请。”
话音刚落,全场已经吓得不轻。
买票的汉子胆战心惊道:“一万张!!这真是大英雄,大豪杰!我……我们未必有这么多花票啊。”
说着,已经紧急派人去清点库存去了。
小七坐在站台上,听到这里,便挑起一边秀眉:“你家主人,可挺能出风头。”
“说笑了。”那执事淡淡道,“我家主人平素不爱热闹。”
“巧了,我却喜欢热闹的。”小七说着,唇角又勾勒起一抹笑容,“来人,去清点蒯下府全部的纸花铺子,都给我直接盘下来,彩花有存货多少,便让这江上飘个多少。”
热闹越来越大,码头众人都是看得头晕目眩。
吃瓜群众忘记继续吃瓜,街头小贩忘记沿街叫卖。
看热闹的风里鹰心惊肉跳道:“我算算,我算算,一万张票得是接近一千两白银,都拿来买这没用的纸花。那个小七还要接着买,这……他们凭啥有这么多钱!”
傅寒洲眼角一抽,道:“你等会儿,我觉得后来的那个人应该就在附近……”
说着,他已经观察了一下,见到东南角有一座高楼,从上面看应该视角刚好。
短短说话的片刻功夫,小七已经是叫了铁索盟的喽啰,当场四散去找蒯下府的铺子了。
数不尽的彩花一箱一箱地被倒进江中,来不及清点。
水面上五颜六色,缤纷一片,仿佛江中流淌的已不再是水,而是无尽华彩。
寒冬腊月的,唱票的汉子是汗流浃背,不知要如何唱下去。
就在傅寒洲登上酒楼的那个功夫。
那名执事又是拱了拱手,叫来了身后一队的小厮。
十数个人,抬了四个巨大铁箱,看他们行走姿势,里面显然异常沉重。
等抬到码头边上,撕开封条一看,顿时金光灿灿。
——竟然是整整四箱的头花珠玉!
最上面一副头面,赫然就是硕大的东珠嵌在点翠金丝凤冠上,只这一副便价值数百两。
那执事面不改色,继续从从容容道:“彩花不足,只能以这些俗物充数。让诸位见笑了。”
他一拱手。
旁边众人是吓得纷纷退避。
“这这这……值得这么大手笔的,得是何等的倾城绝色啊!”
“忒也吓人了,难道真是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再世了?”
“唉!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小七笑容略收,说道:“你家主人……为了美人,可真舍得。”
“公子又说笑了。”执事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说,“主人说过,红颜枯骨不值一提。真正无价的是‘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的一番赤诚之心。人以知己待我,我当以知己报之。为他心中之人,别说是身外之物,就算是性命相许,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好,好一个‘君子死知己’。”小七声音渐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快之事,红眸暗沉,“情深义重,真叫人……羡慕。”
最后这几个字,又轻又淡,却有股不可忽视的恶意在。
另一边,傅寒洲总算来到地方。
看见人影的时候,他就咬牙:“应龙城!”
凭栏的剑神回过头,淡然道:“你来了。”
傅寒洲道:“你不是不喜欢热闹,怎么也来争这个风头?”
“此人可疑。”应龙城道,“我只是来试一试。”
傅寒洲:“一试就试没了上千两银子?”
应龙城:“嗯。”
傅寒洲:“你那个管家就没什么意见?”
应龙城仍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颇有些讶异道:“一千两罢了,为何有意见?”
傅寒洲:“……”
他突然理解了风里鹰。
有钱人真的是很欠揍啊。
更欠揍的大约是有钱且为富不仁的家伙。
只见码头上的铁索盟众人,很快承受不了压力,宣布盘口结束。
最终获胜者——
“不知名者,不知数票!!”
码头上一阵舆论哗然,群众们纷纷叫嚷着。
有人大声问出了核心问题:“那这盘口究竟谁胜谁负?我们的银子怎么算?!”
唱票的道:“不分胜负!庄家通吃!”
说罢,铁索盟众人不由分说,将沸腾的群众隔开,数人抱起银票箱子就溜。
登时引发群情耸动,眼看就要闹成一场大型事故。
还好,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傅寒洲冷笑一声:“哼,铁索盟私设盘口,赌金数千,我已经让风里鹰报官了!银子、花票,统统给我查封!那些珠宝是不可能花的出去了,尽早叫人搬回去吧。”
应龙城眼里显出淡淡笑意来:“果然是你的手段。不过,官府未必能制得了他们。”
傅寒洲道:“无妨,这个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的铁索盟,到了腊月初八,就该还债了。”
说着,顺便吩咐口口道:“你到时候给我提个醒。行动的时候要记得给玩家发布循环任务,铁索盟里的东西但凡他们能拿得动,除了一针一线以外,全给我搬回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