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洲心里寻思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钟响。
“当——”
是金刚宗山门后的那座大钟,平素只在早中晚课准点敲响的,怎么会在半夜突然响起?
傅寒洲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潦草打理了一下身上的易容,从僧舍里走出来。
钟声显然已经惊醒了其余僧人们,此时纷纷都集中到了院子里,向山门外看去。
平日里护院、打更的武僧们早已集结完毕,手持长棍、杵、杖等惯用钝器,戒备森严地守在山门口,看起来是在与外面敌人对峙。
而金刚宗门外,竟是一片金属森森,锐利刀枪兀立在行伍整齐的军队中。
杀气凛然而至,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他们看来是趁夜疾行,刚刚才到了莲花山上,将山门重重包围后,方才亮起了火把,如一个火圈将金刚宗完全包围得水泄不通。
以傅寒洲的眼力看到,这支军队盾牌之上纹着的印章,是一轮日冕下两把弯刀交错——他似乎曾经见过。
口口提醒道:“主人,这是大月氏的标志。“
傅寒洲藏在僧人群中,摸出了怀中藏着的一枚玉佩——那是北宸曾在极乐宫中赠予他的,大月氏的昆仑玉牌。
玉牌上显见两把弯刀,果然是大月氏的标志。
只是,大月氏的军队向来和金刚宗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会突然在半夜袭击,包围金刚宗?
金刚宗的僧人们并非全部习武,但泰半都有不俗武艺,此时结成罗汉阵守在山门前。
一位傅寒洲曾见过的罗汉走上前去,以西域话向军队隔空喊话,问他们“此为何来”。
从大月氏的军队中,走出来一名头戴红缨盔的将领,看来也是一名先天高手,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们是大月氏御前戍卫军,本人是宿涵剌古,奉棠邑郡王之命,前来莲花山追捕大月氏钦犯应龙城。请方丈交出人来,我们对金刚宗自然秋毫无犯;但若要包庇钦犯,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番话说得相当嚣张,显见大月氏在西域的势力如日中天。
闻言后,僧人们都有些哗然,回头看向主持方丈。
而人群中的傅寒洲也很惊讶,心道:“庄主什么时候变成大月氏的钦犯了……不对!口口,搜一下那个郡王!”
口口一时间快速在论坛上搜索,还未得出搜索结果,就说道:“主人,西域情报较少,但口口有合情猜测,这个棠邑郡王有极大可能是北宸!”
说罢,它给出了一张路线图。
从傅寒洲和北宸分道扬镳开始,正好是四天半。
这刚刚足够北宸的命令传达到最近的大月氏军队中,再令他们急行军,赶赴金刚宗。
只是,这样一来就说明了:重伤的北宸走后没有丝毫犹豫和考虑,立刻就派了军队来金刚宗,誓要追杀应龙城。
口口:“啊啊坏蛋!!口口又开始讨厌令主了!”
“……是我掉以轻心了,他就是这种人。”傅寒洲神色冷然,“就算自己身负重伤也好,还是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北宸!”
大月氏的这支戍边军队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个士兵都在40级上下。
金刚宗山门后的武僧虽然武功更高一筹,但却仅有百余人,无论怎么看都抵挡不住正规军的攻势。
僧人们正在与罗汉商量对策。
傅寒洲看了一眼遥远的七星塔顶端,知道应龙城还在其中平复内伤,而风里鹰应该会好好替他看着静室。
至少,他可以再拖延一点时间。
傅寒洲想着,就上前一步。
“阿弥陀佛。”
然而此时,金刚宗的罗汉恰巧比傅寒洲快上一线,站在了军队高举的火光前。
罗汉年迈的面容依旧平静,指着不远处的却剑池,池岩上还挂着洁白的天问。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应施主虽有杀孽,却已踏入七星塔,受我金刚宗度化。人皆有孽,只要放下屠刀,诚心悔过,便与红尘一刀两断。此处已无大月氏钦犯,将军请回吧。”
戍卫军将领听了,冷笑道:“我不和你们讲佛理,老和尚。我们是军人,这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交出钦犯,否则我就屠空莲花山,自己交代任务!”
“杀一人而救万人,我不能为也。”老和尚从容道。
戍卫军将领抬起手,军队轰然抬起枪尖,杀气凛然地指着老和尚。
将领道:“怎么,交出钦犯你不肯,那就是要和我们动刀枪?钦犯不能死,我们死就活该——这就是你们和尚的逻辑吗?”
“阿弥陀佛,‘吾不忍尔之伤鸽,亦不欲睹尔命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和尚闭目嗟叹道,“众弟子且随我上前一步,诵念妙法莲华经。”
僧人们纷纷低头应是,上前一步,却都将武器放下了。
他们就在军队前面打坐下来,面对锐利刀枪,闭目诵念道:
“我念过去世。无量有数数。有佛人中尊。号日月灯明。世尊演说法。度无量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