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想到被赵学尔戏耍了这么多年,便气不打一处来:“若是旁人,我定然不允。”
“但良娣是太子的妃妾,有品有级,将来连你父亲见面也要向你行礼,谁敢不尊敬你呢?”
“那些著书的圣人都死了上千年了,许多教条早已经不适用了,其中的话也不能尽信。”
赵同在门外欣慰地点了点头,刚才他就是被赵学尔用这个问题给难住的,所以他早给沈方人打了预防针。
沈方人与赵同不同,她又不必做官,也不必做君子,更不必不懂装懂,假惺惺地崇拜那些死了上千年的先贤圣人。
她根本不理会那些圣人说了什么话,及其粗鲁地把赵学尔给驳了回去。
赵学尔一听,心知沈方人是有备而来,她瞟了一眼门外,声音略高:“著书的圣人确实已经过世上千年了,难道书中的道理也过世了吗?”
“母亲,即使良娣有品级,也得在太子妃面前称‘妾’,您舍得我一进太子府的门,就低人一等?”
她前一句是对在门外偷听的赵同说的,后一句是对沈方人说的。
沈方人平时看孙媚都是斜着眼睛看,一想到赵学尔将来嫁给了李复书,也会被人看低,心中便顿时不舍。
“这......我......可我给你相看了这么多的青年才俊,你总是三挑四选的一个都不满意,若是太子你都不满意,那你还想嫁给什么人?”
赵学尔听出沈方人只是想让她尽早成亲,毕竟她的年纪确实不小了,至于让她嫁给谁,沈方人倒没什么要求。
看来母亲让她嫁给李复书的态度并不坚决嘛,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赵学尔撒着娇,向沈方人保证:“您放心,我又不是不成亲,就这一两年,我一定会成亲的,就在承州给您找一个乘龙快婿,好不好?”
沈方人不信:“你说得轻巧,平日里官夫人们的聚会你总是不去,不是在家里读书,就是去田间、坊市视察,纵然我家女儿出众,谁又知道呢?”
赵学尔道:“我托弗思帮我找啊,承平军中那么多铁血军人,个个儿都是男的,一定会有一个适合当您的女婿的。”
沈方人本来就只求赵学尔嫁人,至于嫁给谁,她倒没什么要求。
既然赵学尔这么不愿意嫁给李复书,再加上她是做正室夫人的,最是看不上那些偏方小妾,便也不再强求。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随你吧,反正你父亲也没答应这门亲事。”
赵同一直趴在门外偷听,听见沈方人这就妥协了,心中万分着急,竟然不顾体面直接冲了进来。
“太子身份尊贵,他相中了学尔,派吴舍人来探口风,实际不过是知会一声儿。若当真拒绝了太子,驳了他的面子,岂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赵学尔立刻反驳:“父亲不是说太子贤明吗?”
“您既然说了要与母亲商议,母亲舍不得我远嫁,要把我留在身边,贤明的太子又岂会因为妇人之仁而怪罪父亲、怪罪赵府?”
第二日中午,赵同约了吴自远在承州最好的酒楼吃饭,他订的是二楼的包间。
吴自远一边往楼上走,一边与赵同说笑:“赵刺史真是客气,府中厨子做的菜肴已经很是美味,何必到这酒楼来破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他知道赵同找他必然是要说李复书和赵学尔的婚事,而且在他看来,赵同必定是同意这门婚事的。
毕竟这天底下有谁敢拒绝这门婚事呢?
或者说有谁会不想要这门婚事呢?
他如今住在赵府,赵同若是要找他说话,不过是走两步路的事儿。
今天赵同特意把他约到外面来,想必是因为李复书也住在赵府,总不好当着新郎的面儿直接答应这门婚事,显得太不矜持了些。
或者赵同还要感谢一下他这个媒人,又或者是拜托他今后在京都的时候多照顾赵学尔一些。
总之,他以为赵同今日要与他说的必然是一桩喜事。
赵同的神色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笑脸儿模样,快到吴自远都没有发现。
他扶着吴自远往楼上走:“吴舍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承州,总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才不显得我小气。”
两个人到了包厢以后,又相互推让了一番上下座儿,最后在赵同的极力推让下,吴自远坐了上座儿。
两个人就着几道小菜和一壶酒,酒至半酣。
赵同见铺垫得差不多了,才与吴自远道:“拙荆舍不得小女远嫁京都,欲在承州城内结亲,留小女在膝下承欢。”
“辜负了吴舍人的美意,万望见谅。”
赵同自然知道吴自远不是一般的媒人,他来赵府为李复书提亲,必然是李复书授意的。
但他只说是辜负了吴自远的美意,半句话没有提到李复书,便是想把这件事当作是普通人家说亲来处理。
普通人说亲没有说拢,最后告吹的比比皆是,而且也不影响男女两家还有媒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能够拒婚,不然若是当成君臣之间的旨意和命令,他拒绝婚事便是不尊了。
吴自远愕然,他从未想过,赵同居然会拒绝这门婚事!
他放下酒杯,想了想,很是严肃地与赵同道:“如此殊荣可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福分,赵刺史可得慎重考虑。”
“赵女公子做了太子良娣,您可就是皇亲国戚,这是光耀门楣的事情,可不能任由妇人做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虽说李复书身为储君,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胸襟和肚量,但他主动向人求亲,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第一次求亲,就被拒绝了。
连吴自远也不知道,李复书知道赵学尔拒绝了他的求亲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个弄不好,福分就变成了厄运。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拒婚的是赵学尔,而不是赵同,或者赵同口中的沈方人呢?
因为他昨天去赵府替李复书去提亲的时候,从赵同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他是十分愿意这门亲事的。
至于沈方人,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赵学尔给嫁出去,又怎么会放过李复书这样的金龟婿呢?
他与赵学尔在萦州的时候,好歹同生共死过,实在不愿意看到她被李复书咔嚓掉。
毕竟李复书曾经亲口说过,杀了赵学尔的话,虽然他那时候是因为那个人迁怒的赵学尔。
可这也足以证明,李复书是有可能杀了赵学尔的。
就算不杀了她,总也有其他的办法为难她。
再看赵同,他面带赧色,苦涩地道:“是是是,是拙荆不懂事。只是她舍不得小女,若是违了她的意,只怕我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当然是千般情愿万般愿意这门亲事,可赵学尔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也不能绑了她去成亲不是?
毕竟成亲成亲,成的是亲,而不是怨。
至于李复书将来会不会报复他们,或者报复了以后他们该怎么应对,那就是赵学尔该考虑的事情了。
毕竟她是一不高兴就可以颠覆一个国家的人,她说能够应对,赵同也就盲目的相信了。
说来也是奇怪,他与赵学尔政见相左的时候,他总是固执己见,不愿意按照赵学尔想法去做。
可每当事情棘手到他一点儿办法都想不出来的时候,他又总是会在一时间相信赵学尔。
该说他就是信任赵学尔呢,还是不信任赵学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