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州之案审清楚了,民间的谣言已经平息,赵学尔也该回宫了。
其他的妃嫔和命妇们早在时疫结束之后就回了京都,所以赵学尔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启程了。
她专程去看了不为,嘱咐她不要妄动,让别人帮她收拾行李就行。
不为已经醒了,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保住性命,也亏得她有造化,命里不该死。
在如鱼的主导下,宫人们很快就把一应事物都收拾妥当了。
出发之前,赵学尔去了胡太医的墓地。
胡太医是为救赵学尔死的,他死前曾经与赵学尔密切接触过,未免把疫病带回京都,赵学尔便命人把胡太医葬在皇家桑田。
赵学尔凝视着胡太医的墓碑,胡太医与她只不过几面之缘,却为了救她的性命而牺牲了自己,她的心中有许多感动,更有许多愧疚。
胡太医为了救她而死,可她却除了日后每年来桑田主持亲蚕礼的时候拜祭拜祭胡太医,根本不知道还能够做什么来报答胡太医的恩情。
她忽然双膝下跪,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在心中默默祷告,既然胡太医是为了百姓救的她,那她便把这份恩情还给天下的百姓,以安胡太医的在天之灵。
她身后的如鱼、不为和宋太医见状,也赶忙跪了下来,跟着磕头祭拜。
赵学尔祭拜了胡太医以后,便在李复礼的护送下回宫了。
先时因为朝堂上和民间对赵学尔的讨伐之声太过激烈,李复书担心赵学尔在桑田再出了什么意外,便一直让李复礼在桑田保护赵学尔的安全。
侍女们的车架布置得简单而且单薄,赵学尔担心不为的伤势不能颠簸,特意让不为坐在她的乘舆上,还让如鱼也在车上照顾。
但不为修养了一个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根本不需要人照顾。
只不过赵学尔还是十分紧张,执意让她坐在乘舆上。
加之赵学尔闭目养神,也不需要人伺候,所以如鱼清闲得很。
她掀开一旁的帘子,想看看窗外的景色,毕竟这一回宫城,恐怕又要一年以后才有机会见到外面的景致了。
只是她一掀开帘子,看见的不是生机勃勃的初夏美景,而是坐在高头骏马上的李复礼。
李复礼控制着马匹,伴着她们的车架缓缓前行,他眼睛注视着前方,时而往两旁看看,似乎在观察周围有没有危险。
如鱼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
自从李复礼跟她表白以后,每次她再看见李复礼的时候,尽管李复礼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可她就是觉得不自在。
所以这些日子她时常在心中责怪自己,明明对李复礼又没有那个意思,干嘛每次见到他就那副样子,搞得好像她对他有意思似的。
其实这不能怪她,还得怪李复礼。
因为李复礼每次看见她,都必然要用他那双十分好看的眼睛看着她笑;如果可以说话,还会用十分温柔的声音与她打招呼。
搞得不为都问过她,说李复礼好像对她格外好。
但每次她都否认,说李复礼就是那个样儿,对谁都好。
因为李复礼平日里确实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便也就给她糊弄过去了。
但她能糊弄不为,却不能糊弄她自己。
李复礼确实对她不一样,甚至还曾经对她说过,他喜欢她。
如鱼二十八岁了,赵学尔是个粗心大意的,竟然从来没有问过她婚姻之事。
但她心里知道,如果她要嫁人,赵学尔肯定不会阻拦。
只不过她觉得自己是奴婢出身,纵使嫁人恐怕也不能嫁到很好的人家,至少她不会有在赵学尔身边的这份自在,所以她便也没有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件事情。
但是李复礼是亲王之尊,而且还喜欢她,就算她不在赵学尔身边了,也仍然处处受人恭维和尊敬。
而且李复礼和李复书是兄弟,良王府离皇宫也近,就算她嫁了人,也还可以时常回来陪伴在赵学尔身边。
甚至就算将来李复礼不喜欢她了,有赵学尔给她撑腰,李复礼也不敢对她不好。
那......那她还在犹豫什么呢?
就连如鱼自己都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正当如鱼烦恼之时,突然李复礼转过头来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
然后李复礼又用那种十分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笑得牙都快咧出来了。
如鱼本来就心烦,见到李复礼的笑容,愈发觉得有种说不清楚的那种烦。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她“唰”地一声把帘子放了下来,转过身来看了看赵学尔和不为,见她们都在闭目养神,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才咧嘴笑了开来。
果然,眼不见,心不烦。
行了大半日的路程,赵学尔总算回到了久违的皇宫。
李复书率领诸位妃嫔们亲自迎接赵学尔。
这本是亲蚕礼后赵学尔应该受到的待遇,但亲蚕礼没有如期完成,朝堂上和民间已经有许多不满,赵学尔以为这最后的欢迎仪式应该没有了。
却不想在亲蚕礼结束的一个月之后,李复书竟然还是如此隆重地欢迎了她,实在让赵学尔心中感动不已。
如鱼和不为见状,赶紧先下了乘舆,然后来扶赵学尔下车。
谁知李复书却亲自来到了乘舆旁边,道:“我来吧。”
如鱼和不为见状,纷纷退下。
李复书一手掀开门帘,一手伸向乘舆里的赵学尔,眼中含笑。
赵学尔亦回了他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扶着他的手,慢慢地下了乘舆。
赵学尔在地上站稳以后,李复书仍然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不松开,细细打量之后,感叹道:“皇后辛苦了。”
这却不是假话,赵学尔这趟桑田之行,确实是辛苦了。何止是辛苦,简直是艰辛、艰苦,差一点儿就跟他阴阳两隔了。
所以李复书这时候看着赵学尔,心中尤为激动,十分庆幸赵学尔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