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如今已经分裂成了一国三王的散乱局面,虽然对南唐的危害小了很多,但也正因为朔方诸王各自为政,根本不受新国君盛德的管控。所以即使南唐朝廷频频向盛德施压,仍然无法完全压制朔方臣民对南唐的怨恨,以致于两国边境时常爆发争端。
柳弗愠以为朱志行反对的是扶持新幽台国君上位,解释道:“一年前宜泽命王子旦西带兵侵犯我国南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公然违背签订不到一年的《和平条约》,足可见其无信无义残暴不仁之卑劣秉性。如今他战败投降,虽然表面臣服,但那只不过是形势所趋,若是放任他继续掌管幽台国,无异于纵虎归山。倒不如挑个他最不受宠爱的儿子扶持上位,新幽台国君感念皇上提携之恩,想来不会再轻易侵扰南唐边境。所以扶持新幽台国君上位,虽有隐患,却也是无奈之举。”
朱志行看了李复书一眼,不疾不徐地道:“谁说幽台国不立新君,就必须放任宜泽这等暴戾之徒继续称孤道寡,肆意妄为?如今南征大捷,正是我南唐大展神威之机,废除幽台皇室,改设节度使,由朝廷派遣官员任职接管,在幽台国土之上建设州县,生息、治理与南唐一般无二。从此不但幽台再无后患,也能慑服四方,令那些伺机而动的蛇虫鼠蚁之辈闻风丧胆,再不敢来犯。”
柳弗愠认为只要让幽台国臣服于南唐,无害南唐边境即可,因此提议将幽台国收为南唐的附属国。
朱志行以为只有将幽台国灭国,由南唐直接统治幽台国的臣民,才能永绝后患。
双方提议各有侧重,也各有道理,李复书和其他的宰相们都陷入了沉思。
柳弗愠道:“且不说幽台国地处极南湿热之地,毒虫瘴气遍地横生,如此荒蛮恶地即使收归我国也无甚益处。如今我们凭借十万大军降服幽台,一旦这十万大军撤离了,幽台臣民奋起反抗,届时朝廷鞭长莫及,幽台之地必定难以守住。不仅如此,大军南征原本是为维护边境安定,无数英勇男儿血洒战场才换得如今的有利局面,一旦两国再起硝烟,之前的所有牺牲和努力便都将付之东流了。”
魏可宗、姚厚德和吏部尚书彭海不时点头,显然赞成柳弗愠的提议。
户部尚书吴自远沉声道:“而且大军南征所耗不斐,如今国库空虚,再经不起第二次大军南征了。”
朱志行道:“正是为了避免两国再起硝烟,也避免再次大军南征,所以才更应该设立节度使。这些年不仅朔方、幽台常常侵扰我国边境,东方的支比国,西边的瓦蓝国,还有十数个边陲小国亦狼贪鼠窃,蠢蠢欲动。南唐能打败一个幽台国,但不一定能打败十个幽台国,一旦这些国家纵横联合起来,则南唐危矣。所以我以为我们应该改变疲于应战、被动还击的现状,加大边境各地的防御力度,同时以攻为守,成为南唐边境坚不可摧的屏障,牢牢地保护我国领土和百姓不受侵犯。而这第一个屏障,就从灭幽台国设立节度使开始。”
刑部尚书傅卫和工部尚书王邦先后出声附和,显然更中意朱志行的提议。
礼部尚书姜以忠略微迟疑了一会儿,也出声附和。
现下朱志行和柳弗愠双方提议各有三至四人支持,算是旗鼓相当,而且柳弗愠略胜一筹。
李复书虽然从众人开始陈述之时便仔细聆听,极少发言,没有对谁的提议表现出明显的偏好。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柳弗愠说话的时候,李复书的脸上几乎没有波动;但每当朱志行发言的时候,李复书的脸上便会控制不住地溢出微微笑容,所以他实际更满意朱志行的提议,“朱相说得不错,简单的防守不能保护南唐的领土和百姓,只有加大防御、以攻为守才能保护南唐。”
柳弗愠赶紧道:“皇上,如今边境已驻守不少常备军,西境的承平军,南境的安南军,还有类似的诸多边境驻守常备军,他们都既能防御,又能追击敌匪,保护边境百姓和领土的安危。所以我以为朱相所说的节度使,与带兵驻守边境的大将军无异,既没有另设官职的必要,也不是灭幽台国的理由。”
朱志行轻蔑道:“柳尚书这就错了,我说的节度使与驻守边境的大将军不仅不同,而且是大大的不同。因为他所带领的军队不仅比一般驻守边境的常备军有更强的防御能力,而且还有更为猛烈的攻击能力。但凡有胆敢侵袭我南唐边境者,这支军队都必定能够阻截,并且痛剿穷追,赶尽杀绝。所以所有试图侵占我南唐土地者,和冒犯南唐百姓者,都要做好灭国的准备。”
“嘶”,朱志行的放肆狂言惹来众人一阵唏嘘,即使是支持他的傅卫、王邦和姜以忠三人也震惊不已。
只有李复书激动得难以自抑,拍案而起:“好,就让所有胆敢觊觎我南唐国土和冒犯南唐百姓者统统覆灭,沦为南唐最坚实的屏障,保护南唐永不受侵犯。”
自从神武太后崩逝之后,南唐就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如此令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话了。
傅卫、王邦和姜以忠三人见状,赶忙控制心神,纷纷叫好。
柳弗愠等人则眉头紧皱,只觉得李复书和朱志行已经疯魔得不轻,而在一旁起哄拱火的三人也不分轻重。
魏可宗道:“按照朱相所说,仅这一支军队就至少是寻常边境驻守常备军的两倍以上,这些多出来的兵卒该从何处募得?军饷物资又从哪里置办?若要朝廷拨付如此巨额财物用于防范幽台国造反,只怕会拖累国内经济,未免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