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的马车驶出长街,在巷口处微微缓了缓速度,而后调转马头,开始朝南走,一直往着南走,一刻未肯停。
车内。
素雪敞口纱衣披于身,透过薄纱可看清其下穿着是芙蓉蜀锦长衣,织锦镶毛斗篷拢得很随意,女子半倚着车壁,戴了面纱。
郁欢微起身,伸出手替她拢好斗篷,手指顺势贴了贴她的脖颈,宛如冰块,她不悦道:“不冷吗。”
穿得这般单薄,纱衣轻薄如无物,锦衣中规中矩,仅靠一件斗篷御寒,寒冬已至,敞露的锁骨和脖颈,何来温暖。
“冷吗?”墨青雨没有摘下面纱,只是拉过窗帘将手伸了出去,眨眼间又收了回来,掌心已有几瓣雪花,很快便融化了,“没有什么会比人心更冷了,冷漠且残忍。宣公子准备何时回国呢。”
郁欢抬手握住那只手,输送了些内力,是以让她能稍微暖和些,“左右不过一月了。你这样糟蹋身子,是在慢性等死。”
墨青雨望了她一眼,那眼里满是疲惫,但没有说任何话,便把眼闭上了。
“你有心事。”
郁欢仍没收回手,只是垂下眼眸,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比她还要白上几分,倒是有些病态了,“纷争将起,无路可退,你若信我,可暂留京都。”
其实她对她的底细仍不是很清楚,日刃在她手中,明暗的秘密她知道,如她这般的经商之才都被父亲当作弃子,她的家族究竟有多强大,不言而喻。
“此次若不回去,我便再也回不去了。可是回去了,我的生死便不在手中了。”墨青雨摸索着矮桌,试图找些酒来喝,却只有清水一壶,她笑了笑,说得潇洒,却又那么无奈,“我的好父亲,一个旁支的匹夫,便觉得可以来替代我的位置了。我经营了这些年,要我拱手相让,我竟哑口无言。”
纷争起。
百字号是个很好的情报网,父亲不介意用此再替家族立份功巩固权利,可百字号交了出去,之后的事又和她有何关系。
父亲不信她,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派人来接管,允她回朝云,做那人人可欺的废物;二是她留在京都传信,若有私心,便再也不必回朝云了,从此被家族除名。
“江湖悬赏一事还有迹可循,青雨,你是个商人,商人没有国仇家恨,只有利益。但我也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我仍是那句话,你若信我,可暂留京都。”
郁欢伸手从后面拿出一个酒囊,是她在街边买的,递了过去,“别看袋子简陋,里边装的可是上等好酒,烈得很。”
墨青雨接过,饮了一大口,“好酒。”说罢意犹未尽地又饮了一大口,“没了?”她倒了倒酒囊,竟是空了,她嫌弃地丢开。
“闻说寮国有一酒,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酒名翠涛,王方能品。你若等我归来,定给你尝上一坛。”郁欢眯着眼瞧着她,眼里有些许笑意,或是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同病相怜,“如何?”
“当真?”
墨青雨抬袖按了按嫣红的嘴角,手指在空中画了画,随即指向郁欢又指向自己,又垂下,落寞地靠着车壁,笑了又笑,最终叹了声气,漠然道:“我来自朝云,墨是我母亲的姓氏,我还是叫青雨,只不过姓沈。郁欢,我们不是朋友,对吧。”
转瞬间的温情有什么值得去惦念。
从始至终,都只是交易。
郁欢:“你觉得呢。”
“你护我性命,却也是变相要挟着我,再向我抛出橄榄枝,告诉我许多秘密,实则是让我来替你保护这些秘密。你是个杀手,你知道我的弱点在哪里,但你从没和我坦诚相待过。或许是那夜的酒有些醉人,又或许是那句话太过不符合你的本性,竟让我觉得有一丝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