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彦脸色凝重难看,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他低头看着这个叫陈秋的年轻人跪在自己跟前,堂堂男儿因为母亲的冤死哭得这般伤心,心里有如被滔滔江水一阵阵淹没过,像是真的感觉前方涌来巨浪,要把他给掀翻,往后倒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谁都不知道他有多想就此被那无形的巨浪盖过倒下。可他是君王,是琼岫国的君主,谁倒下了他都不能。
萧君彦弯腰去扶起陈秋,沉声安慰道:“孤王听明白了,一定不会让你娘的枉死就此沉寂,找出真凶。”
陈秋泪眼模糊间,看见那身绣着艳阳祥云的金纹长袍就近在眼前,他做梦都不敢想这极尊贵的身份象征竟会在自己眼前出现,而这身份象征的主人,还亲口承诺自己会为娘的死找出真正的凶手,他得到了这天下君主的许诺,还有何可担心的呢?
陈秋使劲用袖子去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往后退了几步,像是怕自己身上的尘土,跟擦在袖上的鼻涕眼泪弄脏了王上的那一身金袍,内心激动万分,弯着腰一迭声地向萧君彦道谢,谢其圣恩。
“众人也听清楚了这位叫陈秋的年轻人说的话了吧?”萧君彦喉结上下咕咚了两下,声音里透出威严,“也就是说,陈秋母亲的死,也是与你有关了?”
他说最后那句话时,低头看向还跪在地上被架起的那人,萧君彦眼里隐忍已久的怒火蹦出了火花,低声厉喝道:“跟众人说吧,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为何要让你们去刺杀二王爷他们,还允许你们干出这等残害平民百姓的事情来!”
任谁都听得出萧君彦这句话是带着怒火的,他的声音掷地有声,话音刚落,空气就静默了一瞬,降至冰点,心里有数的人都十分默契的,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了太王后,她那一双一向锐利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定睛在了萧君寒身上。
“二王爷。”一直没有对他们的陈述之词开口过的太王后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在路上可是遇到了刺杀的人?”
太王后一直端庄搭在双膝的手,还竖起一根指头指向跪在地上的那人,神色恢复如常,完全没有了方才脸色发白的样子。
萧君彦挑了挑眉,似乎十分意外她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也是,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沉着应对,如果没有这样强硬的心性,她如何能坐到今日太王后的这个位置?她也是这样教导自己的,凡事都要冷静,不能慌张,不能让对手看出你慌乱的阵脚。
今日,他为什么要把众人聚集在这里,是个聪明的人都已经想明白了,何况是他的母后。
“……回太王后娘娘的话,是的。”萧君寒浓眉一直就没有展开过,犹豫了一瞬,行礼答道,“臣跟醉容一离开方西村,走上了大半日左右,便遭到了几个黑衣人的伏击。”
“可有受伤?之后呢?”
“那时是没有,那些人……”萧君寒迟疑地看向了萧君彦,顿了顿,“被臣当场击杀了一人,伤了一人,他们便带着受伤了的那名同伴逃了。臣怕再有埋伏,便马上带着醉容赶路,又遇到了一班黑衣人,与之交手后,尽数斩杀。”
“哦?”听到这里,太王后眼睛闪过锋芒,“二王爷把那些黑衣人都斩杀了?”
“是。”
“那王上,你抓着的这名死士,也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了?”
今天在这王都城门前的大阵仗,就是王上的特意安排的一场好戏,他看见戏中主角,自己的母后竟然还神情淡若地主动问起事情细节,心中真是忍不住再次感叹他母后的这番胆气。
萧君彦张嘴欲答,就有人来禀,御药使到了。他转眼看向太王后,故意问道:“母后,现在身体感觉如何?可要让御药使看看?”
“既然都来了,便看看吧。”
王上抬手一招,御药使就战战兢兢地上前给太王后看诊了。他原本还在御药司让人分类药材摆放,就有御王军的人匆匆赶来,说太王后中了暑热,让他去看看,他一时还心里奇怪,怎么是御王军的人来喊他?可一听是太王后身子不舒服,也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好东西就跟着走了。
可跟在来传令的那人身后走着走着,心里就觉着,哎,这方向不对啊,这不是去太王后寝殿的路啊。就开口问了句,走在前头那人从来找他开始,脸色就很难看,严阵以待的样子,叫他别多问,只提醒他一句:今日打起十二万精神,不然受牵连的就是你自己了。
这一提醒,吓得他根本不敢再多问,紧跟着快步走在前头的御王军士兵的步子往前走。等他跟着来到王都城门口,看到这阵仗,心里是又惊又疑,当下就在心里犯着嘀咕,今日他当值,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这王都门前聚集了这么多民众,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他眼睛一扫,便看见了二王爷,他霎时一愣,因为一向不近女色的二王爷身边还站着个小姑娘。而且那小姑娘细瞧上几眼,竟然就是近日来闹得全国上下不能安宁的妖女醉容!
王上跟太王后两位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他们此时却站在民众面前,难道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处置妖女?!王上下令抓着妖女,就要跟四王爷一起秋后处斩,她这是是被王上抓住了吗?可看这幅样子,又不像……
她还搀扶着二王爷,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处置妖女啊,何况还有个浑身是伤的囚犯被御王军架着跪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王宫当差的,不管是大官小官,说出去,那都是能在父老乡亲面前十分光彩,值得一说的事儿。可在这里头做事,任你是再不起眼的职务,也得会看人眼色,脑光得机灵些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