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卧于床边,手持利刃对向自己,清冷的面容下带着不曾有过的果敢坚决。
“皇后,把刀放下!”齐知让向前一步,皇后的刀刃便更逼近三分。众人皆怕,跪于地上,四周隐隐传来哭声。
“臣妾不忠不孝,生下孽种,望陛下准许臣妾和伶儿一同受死。”皇后持刀跪下,白衣之上血色未褪,虚弱的身体斜倒在一旁。
“皇后这是做什么?朕几时这样说过伶儿?皇子也罢,公主也罢,都是朕的孩子,朕怎会忍心杀她?”齐知让机敏,及时冲过去按住皇后手腕,命人将刀取走,转而将皇后抱回床上。
“万万不可!这孩子身负谶语,什么双星曜日,帝王之命,哪里是个女子受得起的。若她将来真是个为害纲纪的红颜祸水,还不如现在便杀了她。”
“皇后!”齐知让此时才像真的生气了,厉声喝道,“朕不许你这样说孩子,听见没有?”
“可是陛下,臣妾不说,不代表旁人不说,海宫有谁不知道王大人的谶语灵验,他若说公主是帝王命,朝中大臣岂会坐视不理?”
“朝中之事,朕自有决断,不劳皇后费心!”齐知让松开怀中的皇后,置气一般对奴婢们寥寥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去了。
“陛下……陛下……违背礼法,国将不国!请陛下三思!”
冷空长寂,独留皇后一人之声绕梁不绝。
齐知让离开宛心宫,心口像被磐石截堵,悲怮难耐。他与皇后成婚七年,自以为早已彼此相知,可为何在自己最需要她支持的时候,她却畏葸不前,拿什么纲常礼法束缚他。
难道太后垂帘听政,握权不放,就是遵守纲常礼法了?
这日齐知让心绪未平,却已经坐在朝堂之上。身后珠帘窸窣晃动,不用回头,他便知道那人来了。
盛太后一身素衣,束腰广袖,腰封穿金线绣了牡丹花,雍容华贵。珠肌光润,盛装严端,单看一眼便知已是久居深宫之人。
“陛下今日怎么格外安静?”盛太后讥讽道。不等齐知让答话,她便掀起珠帘走到王座旁。
一众朝臣跪地高呼“太后千岁”,气势壮阔,齐整划一,有如军队。
此情此景映在齐知让眼中更显得讽刺。可朝堂之上,他想怒却不能怒。
“朕……”话音倏地落寞了。
“陛下若是有话不便说,不如哀家替陛下来说。夜里,皇后诞下一女,确是在腊月初九。”太后神色端庄,无常地念出这些话,朝中瞬时议论纷纷。
朝臣之谏,异口同声,无非是要求齐知让斩杀公主,以绝后患。那些声音在齐知让听来纷扰刺耳,却避无可避。
“够了!”齐知让骤然起身,一袭龙袍卷起风声阵阵,朝臣们大气不敢出,阶下一片死寂。
“这个孩子,朕不会杀!”齐知让攥紧拳头,自言自语一般,“若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朕还算什么皇帝?”
“陛下,身为皇帝,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如今皇后之女身负谶言,这是妖邪之气,若有一日谶语应验,女子当权,祸乱朝纲,陛下悔之莫及!”盛太后威言劝道,毫不妥协。
“朕,心意已决,这件事,绝不会妥协。”齐知让慢慢转过身,一字一句郑重说道,“朕已经答应母后,下令斩杀坊间腊月初九出世的婴孩,难道现在,母后连朕的孩子都不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