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若是提前告诉你,你一定怕伤我不敢尽全力,那样朕怎么知道你武功到底如何呢?”上官近台温和解释。
“祝子安,你还好意思怪你师父?刚才他接你的招,也使得朝字诀,你就认不出来?天底下会朝字诀的除了你跟你师父,还能有谁?”简空看不下去,气鼓鼓地帮着补了一句。
他这一提醒,祝子安才回想起来,师父刚才那几招柔柔和和,难道也是朝字诀?可为什么这和他教我的朝字诀一点不像呢?
“他看不出来也正常。谁叫朕不是简家人呢?”上官近台苦笑道。
叫他这一提,简空更说不下去了,哀哀叹了口气,再望向祝子安时眼中已有泪光。
“师父,简叔叔,你们……这是怎么了?”祝子安看出不对,连忙问道。
“安儿,其实朕这次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大了,有些东西你要学着面对。”
祝子安突然好奇起来,什么事能让师父亲自出宫来找自己。
“十八年前,北疆之战,你还记得吗?”上官近台忽然问他,却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而是独自说了下去,“当年徐术叛乱,皇兄领兵镇压,大获全胜。叛贼徐术被就地正法,他的随军谋士简随拼死抵抗,与皇兄战了三天三夜,终于还是认输被俘。”
“简随?”没等上官近台说完,祝子安抢先问道,“该不会就是当年帮助琉璃大破海宫的那位朝字诀先主吧?”
上官近台忽而有些哽咽,朝简空望了一眼,点点头,“没错。”
上官近台眼神迷离,似乎已透过窗帷,望到了十八年前的战场。
“可是,皇兄返程途中,海宫军队突然来犯。此时军队积劳过度,早已无力再战。皇兄和简先生,两位身怀朝字诀的高手联手抗敌,却还是因体力不支相继牺牲了。待朕赶到时,一切都太晚了。如今,皇兄已逝,简先生也走了。琉璃的将士们在昌池尸骨未寒、死不瞑目……”上官近台越说越动情,掩面抽泣起来。
“师父,”祝子安劝慰道,“昔人已逝,请师父节哀。”
“安儿,”上官近台扶住祝子安,忍不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
“徒儿……不知。”祝子安的确也不明白。其实早在拜师时,他就与上官近台说好了,既然二人分处两国,立场必然不相同,所以日后为了免去麻烦,他们之间只谈武功,不谈别的。这二十年来师父一直遵守约定,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他突然开口同自己谈起史政,还一说就是这么多。
“安儿,你本不姓祝,你姓简。你的生父,就是简随简先生。当年我苦苦寻找简家后人,历尽艰辛才终于找到了你,如今,你是简先生在世间唯一的儿子了。”上官近台说罢,伸手指向简空又道,“这位就是你的亲六叔。”
此时此刻,简空早已被上官近台说得涕泗横流,握住祝子安的手便落了泪,“侄儿,好侄儿……”
这一屋子,悲的悲,哭的哭……祝子安只觉得天旋地转,精神恍惚,却一点也悲不出来。他猛地将手从简空手中抽了回来,忽然起身,退了又退,直到身体倚上门,再也无路可退了。
“不可能……”祝子安喃喃道,“师父,你们……一定搞错了。”
“好侄儿,不会错的。简家血脉不同常人,男子气血至阳,女子气血至阴,原本极易生病,直到简家先祖创下朝暮字诀,将体内至阳至阴的真气驯化收集,为己所用,这才让简家血脉延续到今日。所以若非简家血脉,就算练就朝暮字诀,也难掌握其精髓,使用起来最多也就是中上等的寻常武功,远称不上无敌。你能将朝字诀练得出神入化,就是因为你有简家血脉啊!”简空急了,一口气与他解释了许多,也不顾他是否听得明白。
“简空,”上官近台急忙制止,“你不要再说,让他自己缓一缓。”
祝子安倚着门站了好一会,终于觉得能站稳了,才又道:“这么说,我母亲……”
“她也不是你的生母!”上官近台坚决又道。
祝子安只觉胸口有些闷痛,眼前一黑便跌在地上。
简空见状忙去扶他,却又被上官近台阻拦。
只听上官近台娓娓又道:“你的生母是一位烟花女子,出身卑微。自你父亲远赴北疆后,她一人无力抚养你,便孤身带你去了海宫,想投靠你姐姐,海宫皇后简氏。只可惜那年,简氏因为诞下负谶之女,被贬掖庭。你母亲一下子失去了靠山,幸好遇到了沉凡长公主齐寒月收养了你。”
祝子安边听边想,脑海中竟真的想起小时候被一个女人带到康王府的情形。那个女人,生得千娇百媚,对祝子安百般好,却从没让祝子安管她叫过一声娘。他住在一间陋室,白天四处跑着去玩,只有每晚才能见到那女人一面。女人回来时总会带着两样东西,吃的和伤。还有那一脸逆来顺受、从不会反抗的微笑……这些祝子安都记得。
直到有一天,女人将他领到康王府,亲自教他叫长公主一声“娘”。他记得,他应该是问过的,扬起脸稚气未脱地问:“那你是谁?”
“我是你娘的奴婢,替你娘照顾你的。”她说,尽力地笑地开心些。说罢便带着泪走了。
太傻了,真是太傻了。祝子安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若他早知道那女人就是亲娘,那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撒开她的手,便是她再卑微也好,便是康王府再高高在上也罢,他都不会。
“祝子安,祝子安……”好像有声音在唤他,可他却有些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