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看来不是了。
上官文若谨慎推开门,才发现门外是个陌生人。银缎绒衣,深青长袍,虽是瘦削,却雍容不凡。再看他身后,从左到右列了十余人。那些人有的负手,有的执剑,有的配着短刀。单是凭这阵势,上官文若已经能猜到他是谁了。
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还是让那人先开了口,“朕来看看你师父。”
上官文若有些恍惚,也忘了行礼,只是点点头,朝旁一躲,让出一条路来。
上官近台独自走进屋,将一众随从留在门外。进屋坐到祝子安床边,帮他将被子盖紧了些,又朝上官文若叮嘱道:“你师父虽然是在山间长大,但毕竟是贵胄之躯,你们做徒弟的,照顾起来还是要细心些。若是让朕发现什么疏忽,朕……”
上官近台还没说完,忽然被被中人按住了手。祝子安从床上弹起来,先将上官近台指着上官文若的手收了下去,不住地说:“他们把我照顾得很好。”
上官文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委屈,站在一旁,趁上官近台转身时朝他狠狠白了一眼。
“这么晚了,师父找我有事?”祝子安急忙转移话题。
“哦,朕就是来看看你。”上官近台说道。
“我已经好多了。”祝子安笑着说,似乎是在让上官近台放心。可那笑看在上官文若眼里,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平日师父笑得开心时,远不是这样的。
“那就好。”上官近台说罢,让简空拿了知命过来,就放在祝子安身侧,又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再以竹笛御敌了。这把知命,是你父亲生前所用,现在朕把它转交给你。”
见祝子安不语,上官近台又关心道:“怎么?不开心?你不是最想要一把剑吗?”
的确是想要。只是从未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
祝子安朝上官近台道了谢,低头抚着剑,喜爱之情难以言表。端详许久,忽又停住,抬头看向上官近台,机灵问道:“师父能允许我用剑了,不会是想叫我去杀人吧?”
上官近台欣慰地笑笑,说道:“你猜得不错。”
祝子安心里一凉,暗觉不妙。
“不过有一点,不是杀一个人,而是一个国。”上官近台又道。
“海宫?”祝子安立刻反问道。心里不觉佩服起上官文若的心思机敏,师父所说和她猜的竟然一点不差。
“既然猜到了,你想的怎么样?”上官近台问他。
祝子安向旁看了眼上官文若,只见她连连摇头。
“你看他做什么?”上官近台对祝子安这般优柔寡断很不满意,严厉斥责起来,转而看向上官文若,有些不满,“你们平时都是这样干预他的?”
“不是,”祝子安连忙把上官近台刚燃起来的心火灭下去,沉了口气,缓缓又说:“就算是我自己说,这个忙,我也真的帮不上师父。”
“你是怕师父亏待你?”上官近台笑笑,又道:“你若帮师父攻下海宫,朕让你以皇子身份封王。要财得财,求名得名,从此你愿意如何逍遥便如何逍遥,朕都不管你。”
“功名利禄,我祝子安都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上官近台暗自猜测,“女人?”
“也不是。”祝子安有些难为情。这种话从师父口中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
思虑良久,祝子安才说:“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执意攻打海宫?如今的琉璃天下太平,不是挺好的吗?”
“放肆!”上官近台大喝一声,门外那些随从立刻执了武器进来。上官近台觉得有些失态,挥手将他们打发出去,才又教训起祝子安来,“谁教你这样顶撞朕的?”
“我师父说得句句在理,有何不能说的?”
上官近台只觉得背后忽然传来清朗一句,又是顶撞。这下真有些气了。
“阿若,你不要插嘴。”祝子安有意保护她,急忙制止。
上官近台生怒之余竟对这个少年有些好奇了。普通人站在皇帝身边,要么是畏缩,要么是谄媚,却很少见有人敢正气凛然与皇帝讲道理的。何况这人还是清音观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上官近台疑惑之余,转身打量起上官文若来。
“草民,文若。”上官文若跪地行礼,郑重朝上官近台拜了一拜。
“文若,”上官近台念道,顿了顿,又问:“你既说你师父有理,那你和朕说说理在何处?”
“既然陛下问了,草民就斗胆说上几句。”上官文若起身,手中仍执着礼,又道:“师父此番话,非但不是在顶撞陛下,反而是为您着想。”
“为朕着想?此话怎讲?”
“陛下不要忘了,三十八年前,是海宫来犯,并非琉璃主动出击。将士们因保家卫国,士气高涨。再加上我军拒南山之险,拼死相守,海宫很难攻进来。直到决战,简随先生以朝字诀大破敌军,众人受到鼓舞,齐心协力,杀敌更加拼命。那一战,琉璃虽胜,却也是死伤惨重。如今陛下要主动出击,未逢天时,不循地利,更谈不上人和,便是使出和简随先生一样的武功,胜局也不可复制。”
“可是现在会朝字诀之人不仅有朕,还有你师父。我们二人联手,未必赢不了。”上官近台说罢,偏头关怀了一眼祝子安。
“若是陛下真把宝压在我师父身上,就更是大错特错了。”上官文若浅笑着说,“我师父本就是海宫人。他与长公主的情分远比对简随先生来得深厚。便是今日他答应了陛下,您又如何保证战场之上他不会倒戈相向呢?”
倒戈相向?上官近台仔细揣摩起上官文若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