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若不想再想下去。反正清音观已经让她彻底断了念想,从今往后,她也不会回去了。
想罢,她将一口气叹在心里,伸手摸着书架,像往常一样,顺着纹理自两侧轻轻拉开。吱扭扭地几声,面前便显出一条道来。
顺着暗道中的地阶缓缓走下去,视野由暗渐明。弯弯曲曲的地地道有意朝南去了,而丁少爷卧房的对侧,正是书房。
上官文若这下明白过来,原来书房的入口就开在丁咏山房中。
一条地道走到了头,出口处自背面看还是书架的样子。上官文若将书架拉开一条小缝,将眼睛自缝中挤了过去,于熹微灯光中望见一人背影。
那人身形壮硕,身着黑衣,略显肃穆。
他躲在一众书卷中,席地而坐。面前放了只铜盆,盆中点了火。盆前立了香炉,炉上敬香。再朝前的地方应该就是牌位了,只可惜那牌位被挡住了,上官文若并看不清。
那人的身侧立了一只筐,筐内有几只梨冒出头来。只见他粗暴地拽住梨把,将它们一只只乖乖拎出来,再摆到供台上,热情地道:“这是祖母特意留的冬果梨。她说小姑喜欢。我这想着,小姑喜欢,你肯定也喜欢,来,尝尝!”
这声音很是熟悉,浑厚爽朗,倒有几分像丁咏山。上官文若屏息凝神,全神贯注朝房内望去。
丁咏山单手托着一只梨,举了半晌,见没人吃,又默默放回盘中。或者他只是为了确认那人吃下了,所以才故意将手在空中停了许久。
筐中的梨拿完了,又拿出一红木盒子的糕点来,又说:“觉得梨子酸,再吃点这个。这个可是十合子的糕点,西市上的名店,那时小姑带着我常去。本来想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去的,可惜……”
话断了。
“不碍事,现在吃一样的。”丁咏山憨笑着,将红木盒子打开,把枣花酥、芸豆糕、冰晶果丝一样样摆出来,放到冬果梨旁边的瓷盘里。
“丫头,对不起啊。”丁咏山不知收拾完一切,不知为何会自口中说出一句温和似水的认错,又解释道:“今年陛下登基,盟里一大堆的事全压在我头上了。我那段日子忙得焦头烂额,把你生辰都忘了。来,今日哥哥给你补上。你还要什么,尽管说,哥哥给你买去。”
丁咏山说罢故意等了片刻,似乎真的期待那牌位上的人能给他答复一般。
又自筐中拿出一小瓶酒,开了盖子,酒香甘醇,似有些烈,其味已盖过了香火味。丁咏山将酒打开,也放在供桌上。
丁咏山笑了一声,又道:“丫头你学会喝酒了没?小姑说上官家的人没有不会喝酒的。你今年十八了,不小了,也该会了。我先告诉你,这酒劲可不小,你得慢点喝。别像襄王殿下似的,一沾上酒就不要命了。小姑说这叫什么来着……”沉思片刻,一拍脑门,他又想起来了,“对!嗜酒如命。”转而满意地笑道,“看来我还不算笨。这么多年了,这些文绉绉的词竟然还能记得。”
“丫头,要是你们没出事,小姑保准得把你教成个女诸葛。小姑那么聪明,你肯定也聪明,学东西快。我这么笨的人小姑都能教,你自然也是能的。”说罢,哈哈笑起来,直到笑得有些累了,渐渐才觉得不切实际,也就不说了。
书房内终于安静下来。丁咏山将一只空筐放到远处,伸手将牌位抱下来,用沾了水的湿布前后左右转着圈擦了又擦。
牌位转至一侧,上官文若终于将上面的字看清楚了。
其上写着:
吾妹襄王之女上官文若之位。
上官文若霎时蒙了,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不稳。稍滑了半步,手撞在书架外侧,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