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宫先帝齐知让驾崩后次日,桃宴被迫中断,前来参宴的宗亲和朝臣被分别送还府邸,当时并不知情。
凡那日亲见齐知让死状的禁军,由修秦带领,皆被留于紫宸山,尊盛太后之令,百日之内不得回奉阳。
百日时间,需要安抚宗亲、稳定朝局,更需要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陛下死因。
齐冰伶跑了,简如也死了,陛下心系简如母女这个理由,显然行不通了。一来无凭无据,无人会信。便是信了,那不是明摆了说陛下耽于女色误国,如今牌位未立,谥号未拟,那些谏官必将趁乱群起而攻之。
这个节骨眼,又不宜大肆惩治这些朝臣。
盛太后想了一路,最终也只下旨拟了“因病而亡”这个理由。为了这假做得更像些,又命太医署几个靠得住的心腹连夜补写了齐知让的病案。
按照记录,齐知让在正阳殿内驾崩,死于自紫宸山归来的第二日。
当日齐怀玉于棺前继位,改年号为泰康,尊生母盛玉儿为皇太后,盛太后为太皇太后。
此前盛玉儿因为犯了忌讳,被盛太后罚了禁足,领了封号在凤仪阁锁着,既不能临朝也不能探视新皇,区区一个皇太后的名分,却叫她一点高兴不起来。
齐怀玉如今已二十五岁了,按理说可以亲政。可他做太子时从未对朝政上过心,齐知让也极少管他,盛玉儿又是将他往死里宠,偶尔盛太后考问功课,盛玉儿也是帮着护着不叫他受委屈。
头回坐上这龙椅,齐怀玉颇有些不知所措,连望着这些陌生的朝臣都要打下哆嗦,更别提议政了。
这样子做皇帝不行呀!
此前,盛太后还想过让齐怀玉多磨砺几年,慢慢地朝他身边安插盛家子弟,待他登基,这些盛家子弟自然而然会得到提拔,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然而,齐知让死得太仓促了,完全打乱了盛太后的计划。仓促到连找人仿写假诏的时间都没有。
朝臣们眼睁睁地盯着,此时若是一股脑将盛家人塞进来,显然不妥。盛太后还是很要脸的。
可不是盛家人,盛太后又舍不得让出这近臣的位置。
考虑了许久,还是由盛昌平暂时摄政,盛太后临朝,最为稳妥。即便没有先帝遗诏,满朝文武对这二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先前敢说的那几个人,如今坟头草都长多高了。还是活着要紧。
朝堂暂稳后,后宫也要处理。太子妃再乖张跋扈,可毕竟是盛家人,唯有她做皇后,才能安了盛太后的心。紧接着太子府那群不省油的灯一一被接入了宫,吵吵嚷嚷地算计着谁住哪处宫殿,谁分什么位分。
这些女人多半都是盛玉儿为了拉拢朝臣为他选来的,谁家势力也不弱,谁也不肯让谁。齐知让不知做了多久的白日梦,想自民间选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常伴身边。可能自民间选妃的机会也只有年年桃宴了。碰巧今年的桃宴又结束了。
“真是可怜了今年桃宴的这些女子,还是清白之身就要替父皇守太庙了。”齐怀玉怨念地叹了口气。
他这一提醒,喜宝倒是想起了什么来,“太皇太后昨日下了懿旨,留了今年桃宴的一位美人。”
“美人,谁?”齐怀玉兴趣大增。他知道的美人只有两个,一个尤川,一个燕青。模样都不错。但是听说燕青的脾气好些。
“是燕青小主。”喜宝的回答让齐怀玉喜出望外。
喜宝继续解释道:“小主因为桃宴上辨出毒酒,护驾有功,保留了位分留在宫里了。太皇太后还问她愿不愿意跟从陛下。”
“她怎么说?”
“她说愿意。”
简直美好!齐怀玉高兴地从龙椅上起了身。
“这会儿人就在辰仪宫里,陛下要不要去见见。”喜宝见他来了兴致,立即建议。
齐怀玉二话不说便朝辰仪宫去了。
此时此刻,辰仪宫内的人不少。
太皇太后一夜间苍老许多,连着几日不怎么说话了。太子妃在她身边陪笑着说了好几句贴心话都不见她扬一扬嘴角。这样子不像是悲伤过度,倒像是生了气。
齐怀玉再一看,齐寒月和盛昌平分别坐在左右两旁,忽然明白过来。
看来皇祖母还在为那夜姑母的欺君之罪而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