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修宁说不出话。
他早已不是小孩子。
简空渐渐明白过来,将一身狗皮脱了,坐回桌旁,看着他,“我只是许久没见你笑过了。”
简修宁随他坐下了,“我已经不能真心笑了。当然也不会哭。当年四祥前辈没有逼你服下悲喜咒,是因为你不是真掌门,也不配做掌门。但我不想像你一样。”
简空叹了口气,“宁儿,是爹爹对不起你。你那时还那么小……”
“我已经长大了。”简修宁平淡地望着他,“这些年我过得非常好。”
他像邀功一般与简空说着这些年的功绩,平乱、归心,杀伐果决。四岁那年他因为心软放过了简琳琅,受了应有的教训。此后再也没有做错过一件事。他如今二十二岁,却已经是朝暮山庄上上下下忠心臣服的掌门。
十八年来他从没与谁说过这么多话,可见了简空,却如不受控了一般。他迫切地想叫他明白,自己有多优秀。不是为了让他夸赞,而是为了让他后悔自责。
他的话说完了,如常地望着简空。
简空欣慰地笑着,“宁儿果然长大了。”
“就这样?”简修宁问。
简空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简修宁双唇微动,也不知要与他说什么。他们父子十八年未见,本来也已形同陌路。
“这封信,还给你!”简修宁将信拍到桌上,“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以我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将阑珊阁一事摆平的。”
“我相信你可以。”简空语重心长地道:“不过这信来之不易,并非是我一人努力的结果。”
简修宁听着,慢慢抬头看他。
又听简空道:“宁儿,当年因为你简随伯伯的事,我加入了亡海盟。师哥的儿子,你的一位兄长也在那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亡海盟?”简修宁逐渐熟悉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忽然又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帮。帮助外族,就是违背祖训。”
简空低下头,又道:“我年轻时做掌门,和你的想法一样。祖训大于天,更高于人命。但是舒罗那件事以后,我的想法变了很多。先前总听师父们说避世退隐,绝不能与外人接触。可一直避世,空有一身武艺又有何用呢?”
这些简修宁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与简空不同。他第一次挑战祖训的权威,便遇到了简琳琅叛逃这样危害山庄的大事。他实在是怕了。
“你应该知道忤逆我的下场?”简修宁决绝道,“我身为掌门,只要遵照祖训做事就好,我不会听任何人的劝告,包括你。”
简空望着他一脸坚定,不禁想起来时上官文若曾在信里与他叮嘱过的,说单凭他,是劝不过简修宁的。起初简空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宁儿,我不劝你了。”简空将桌上拍皱了的信重新抚平,又递回简修宁手中,“但是这信你要拿好。三日后务必到山外与阑珊阁的人见一面。有些事我与你说不清楚,他们会与你说清楚的。”
“我为何要听你的?”简修宁的态度依旧强硬。
简空摇摇头,“我并非要你听我的。选择权还在你手里。我只是来告诉你,三日后山外没有埋伏,阑珊阁是诚心讲和,你可以放心去。至于去不去,全在你自己。”
简修宁深深地沉了口气,目光瞥向一旁。
今日简空的一席话,简修宁关起门来思考了整整三日。
三日后,他还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