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王叔和阿苑瞧了,也只有叹气的份。
祝子安抱着祝念溪就要进屋,却被舒槿娘拦住了,吞吞吐吐地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僵持半天,还是祝念溪先道:“爹爹,家里来人了。”
“是吗?”祝子安将孩子送到舒槿娘怀里,又问:“谁啊?”
舒槿娘的脸色很严肃。
祝子安隐隐觉出不妙,“是上官朔找来了?”
舒槿娘摇头。是比上官朔还可怕的人。
“爹爹,我有师父了。”祝念溪忽然从祝子安身上弹起来,“就在大伯母房里。”
祝子安的心软了一刹,原地皱起眉,看向舒槿娘,“是她?”
舒槿娘点点头,又凑近他小声道:“嫂嫂说,你若不想见,可以不见。她来帮你应付。”
祝子安点头表示明白,只对舒槿娘道:“带孩子先回屋吧。”
现在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冷静片刻,祝子安走到卫阿迎房前敲门唤了嫂嫂。
卫阿迎有些犹豫地看向上官文若。
上官文若亲自亲身去开了门。待门打开,又退到一侧,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昔日翻手云雨的亡海盟主,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卑微过。
那份卑微源自心底最深处的愧疚,克制而隐忍。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希求祝子安能像从前那样毫无原则地骄纵她,爱她宠她听命于她。
她只希望不恨。
做不成朋友,哪怕做亲人;做不成亲人,哪怕做师徒;做不成师徒,哪怕就做两个见面点头不说话的陌生人。
只要让她知道,那个人没有因为她而过的不好,就够了。
她不忍看他的眼神,生怕这唯一的希望转瞬即逝。
祝子安亦没有看她。
“丁夫人到访,有事么?”他佯装着笑。
“我不是什么丁夫人。”上官文若的声音极弱,良久,才补充地唤道:“师父。”
祝子安低下头,“哦,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还是你师父呢!”
上官文若屏息凝神,头更低了。
“那既然是为人弟子,知道师命不可违吧?”祝子安问。
“知道。”
“好,我命你离开。”祝子安回身一脚,将门踢开,伸手指着门外。
“二爷,我们盟主千里迢迢赶来求援,已经几日没吃东西了。况且昌池战事吃紧,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二爷身上。盟主不是为自己来的,是为了昌池百姓和将士们。”袁豹起身道。
“那又如何?”祝子安看向袁豹,“家国天下,与我何干?若我去救这天下,谁来救我的家人?”
“我可以保证这里所有人平安。”上官文若终于鼓起勇气望了他一眼,可转瞬又收回视线。
“保证?”祝子安哂笑,“六年前同样的保证,结果是什么?”
“这次不一样!”上官文若喊道。
“你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我太清楚了。”祝子安周身颤抖着,盯着她低垂的双眼。
“不是的。”上官文若跪下,“请师父再相信我一次,只要你肯带昔日康王府侍卫军支援昌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对!”上官文若笃定道,“你不是怀疑我说谎吗?我会做给你看。我的命都是师父给的。就算是你让我现在死在你面前,我也不会拒绝。”
“那就试试看吧。”祝子安指向屋外院子,“这是我嫂嫂的屋子,你要想跪着,出去跪。”
“好。”上官文若没有一声怨言。这就起身出去,跪到院子里。
袁豹和元婴也跟出去。
上官文若嘱咐二人先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来。
天色渐渐暗了,暮春的夜里时有凉风。
上官文若身着单衣跪在风里,一身病骨多作祟,过不多时便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