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论推着简随走山路,一路上听他说了许多——当年如何坠溪,坠溪后如何发现了天外天的一片桃林,又是如何遇到上官文若和林成,将所有困在桃林的人解救出来。
翁论听罢,心中一凉,再看他瘫痪的双腿。单是听他说,怕是还不能体会他当年痛苦的十分一二。
简随没有冒险领他进山庄,而是在灵山腰一长亭停下。
长亭中站着位简家族人,早为二人斟好了茶。
翁论看出来了,这是要长叙。
他与简随对坐亭中,还未说明来意,先听简随道:“我引你过来,就是想与你说徐术之事。”
翁论瞧他逐渐严肃地神色,心中已暗觉不妙。
“莫非当年,北疆之战,并非徐将军之过,而是……而是……”
翁论说不下去。
简随释然一笑,往事随风过,他心中早已没有昔日万般顾虑,直言道:“是陛下。”
“当年引徐术谋反的人,就是陛下!”简随的声音逐渐笃定。
翁论一双手颤抖起来,茶盏也端不住。
徐术的命,父亲的命,襄王夫妇,还有北疆数万英灵,到头来,居然沦为权力相争的牺牲品。
“这到底是为什么?”翁论双眸泛红。
简随叹了口气,与他解释道:“许多年前,南山一战,我助徐术抵御海宫来犯,保住了琉璃。而当年徐术麾下巧出奇计前来寻我之人,是位姓丁的江湖郎中。他虽习医,却聪慧过人,深谙兵法。”
“此人我记得,他便是日后襄王妃丁音之父。”翁论道。
“不错。襄王岳丈,先皇的亲家,又是南山一战功不可没之人,本能封王侯享荣华,却偏偏避世退隐,潜心医道,创立清音观,悬壶济世,造福百姓。”
简随哽咽了,顿了顿又道:“述文细想,这样的人,怎会遭人忌惮?”
“不会。”翁论几乎不假思索就下定结论。
“是啊,不会。”简随戏谑笑着,面容苦楚,“但我与徐术当年,怎么就信了……”
“是上官近台派人暗杀了丁掌门,嫁祸先帝,言称其功高盖主,必诛之。”
“我和徐术,同丁掌门,同为南山一战的功臣。知道这样的事怎能袖手旁观?”
翁论听得皱眉,丁掌门的死讯他听说过,但从未听说是因为遭受忌惮,以谋逆罪论处至死。
简随和徐术又是如何知道的?
简随看出了他的疑惑又道:“丁掌门过世后,江湖上关于他的流言不少,有说是被同宗弟子杀害,有说是死于仇家寻仇,也有说是染病的。我和徐术暗中查访数日未果。直到有一天,丁掌门的头被陛下亲派的御史送到北境帐中。”
“圣上口谕,让徐将军三思后行。”
那话明为三思,实则是在告诉徐术,陛下已忌惮他南山之功,不日便会取他性命。
他选择不了生死,只能选择死法。
与其等陛下下令取他性命如丁掌门一样含冤而死,倒不如举兵造反,拼个鱼死网破。
那之后便反了,一发不可收。
“但你可知那人头和圣旨根本不是陛下授意,而是上官近台买通御史故意为之。他算准徐术一怒之下会斩杀御史不会留有把柄,所以才这样做。”
简随的话平实如常,翁论听来却不寒而栗。
他仔细想了好一会,经年办案的敏锐让他很快发现了新漏洞。
“既然陛下安排得如此缜密,从之,你又是如何得知真相的?”翁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