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梁歌握了握拳,“无尘长老,梁歌自当尽力,哪怕身死,也要擒住此妖。”
无尘叹了口气,轻轻道:“阿弥陀佛。”
时间稍前之时,司空镇符山——
清晨,总是带给人无尽希望,好似看到阳光升起,便有无尽的勇气去面对崭新的一天。
可有些人,却在夜晚中永远沉睡,再也见不到黎明升起。
白衣女子在半空中静静悬立,她的脚下,是一颗粗壮而翠绿的松柏。
松柏斜斜插入山顶,凝结在叶子上的露珠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这是司空镇最高的山,站在这座可以俯瞰整个司空镇。
清晨的风温柔地拂起女子的白色长裙,她的青丝在半空中飘扬。
若是有人瞧见,定会感叹,莫不是仙女下凡了。
阳光越来越亮,白衣女子瞧见,司空镇的街道,已有人起身,忙碌起来。
女子移开目光,眼眸落在了司空镇的北面,那里,有一座寺庙。
踏踏的马蹄声扬起了无数尘土,白衣女子甚至能闻到泥土的腥味。
穿着白衣的青年一脸沉色,旁边的黑衣少年虽是面无表情,可催促着马的绳鞭泄露着他的些许情绪。
白衣女子忽然轻轻一笑。
“顾梁歌,跑快一点,再快一点。”白衣女子轻声自语。
忽地,白衣女子脚步轻点,落在了地上。
“差点忘了。”
白衣女子道:“老和尚德高望重,慈悲善良,如此佛者,若是死了,连个悼念之人都没有,岂不可笑?何况经常受他恩惠的镇民若是被蒙在鼓里,有多么可悲?”
白衣女子轻笑一声,“老和尚,黄泉路上,你该感谢我,若无我,可没什么人替你送行了。”
白衣女子右手一抬,虚空中轻轻一划,霎时,一道白色的烟雾随着晨风,飘向了司空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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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梁歌探查完无念方丈的尸体,又与无尘聊了一番,刚走出厢房,正准备离开之际,一个小和尚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许是跑得太过匆忙,小和尚左右脚相交叉,一不小心,便撞在了顾梁歌身上。
“怎地如此无礼?寺内随意奔跑,冲撞了仙人?”见小和尚冒冒失失,慌慌张张,无尘轻声呵斥。
“长老,我不是故意的,师兄让我来,来这里,镇民,镇民,外面,外面,大事,出大事了!”
顾梁歌见小和尚满头大汗,又语无伦次,便道:“你莫要急,到底发生了何事?”
“村民,村民都来宁心寺了!”顾梁歌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小和尚擦了擦汗,稳了稳呼吸,道:“仙人,长老,镇民们知道主持昨晚被妖魔害死,现在在门外吵闹着,嘴上说些什么除妖,无用之类的话语。”
小和尚道:“仙人,长老,您们快去,师兄们挡着汹涌的镇民,都快挡不住了。”
“什么?”
无尘一听,脸色是一变,“师兄之死,我千叮万嘱,怎地让镇民们知道了?”
“我也不清楚,长老。”小和尚急急解释着:“去衙门通报的师兄说他在衙门告知商大人方丈一事后便回来了,回来之时也特地绕开镇民聚集之地,他以佛心起誓,消息真不是他泄露出去的。”
“走!”
无尘皱了皱眉,事情迫在眉睫,消息泄露一事,待安抚村民再说。
顾梁歌、聂洱和无尘三人快步向宁心寺门口,离得门口还有些距离,便听见一阵阵极其吵闹的声音。
顾梁歌加快脚步来到门口,见宁心寺的弟子手拉手围成一道人墙,阻挡着吵吵嚷嚷的镇民。
商飞站在最前面,衣服皱巴巴地,头发也有些凌乱,他双手不断上下摇晃,大声喊着说些什么,可镇民嚷嚷的声音太大,将商飞的声音淹没。
见着此景,无尘轻喝一声,“宁心寺乃佛门清修之地,怎能如此吵闹?”
无尘声音不大,可蕴含着他灵力修为的威严声音传到众多镇民耳边,一时,乱哄哄的镇民安静了下来。
“长老,仙人!!”
无念方丈被害一事不知是谁泄露的消息,镇民来势汹涌,商飞好说歹说,镇民就是听不见去,他急得一身汗,此下见着了无尘与顾梁歌,心中甭提有多喜悦,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听着商飞口中的称呼,有村民见着无尘旁边站着一白衣青年,眉目清冽,端得是白玉无瑕,俊朗无双。
“你便是那什么宗派来的除妖师?”有一壮硕镇民盯着顾梁歌,语气不善,“来了这么多天,妖没找着,还让那妖害死了无念主持,你这除妖师是怎么当的?”
听着壮硕男毫不客气地质问,顾梁歌神色平和,“方丈被害一事,我亦和你们感同身受,此妖害人无数,我们除妖之责,必定将他擒下。”
“这话可说得好听。”一妇人尖着嗓子道:“若你真有这能耐,怎地到现在还抓不住妖?”
“就是,就是,那妖杀了无念方丈,你们还想隐瞒消息,是不是都想要那妖把我们全镇的人都杀了你们才说出来?”
“还说自己什么除妖,捍卫老百姓生命,我看都是虚得很。”
“对!”人群中有人附和着,又道:“还有你们宁心寺,说什么慈悲为怀,却故意瞒着方丈之死,又安得什么心?方丈平时待我们如此之好,凭什么不让我们知道?难道我们连哀悼的机会都不配有吗……”
那人声音激动愤慨,说得是毫不客气,宁心寺有刚入了寺不久,年少气盛之辈,听得此言,怒气冲冲打断道:“你莫要乱说,宁心寺一向心正身正,断无什么歪魔邪道的心思,方丈之死,我们更是悲痛万分,眼下不让你们知道方丈之事,便是怕引起大家恐慌,宁心寺一心为民,绝无任何龌蹉心思!”
青年和尚话语落下,有村民嘲讽着道:“漂亮话谁都会说,人都披着一张皮,谁保得准你们在想什么?真有本事,把妖抓了啊。”
“对啊,抓妖啊,抓他出来啊。”
“那妖再不抓,死的就是我们了!”
“真是……”宁心寺不远的树梢上,白衣女子笑吟吟地瞧着这一幕,“一百年前,一百年后,你们丑陋的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白衣女子低声轻语,脸上虽是带着笑意,声音却冰冷至极,“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
一阵清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着白衣女子的话语。
“你也如此认为呀。”听着风声,白衣女子眼眸垂了垂,“快了,他们,活不久的,该讨要的债,一笔一笔来,一个都不会少。”
话落,白衣女子复又抬眸,瞧着不远处的镇民,啧了一声,“愚民容易被操控,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要,一旦自己的生命或是利益受到威胁,稍微煽动,便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如此愚民,如此闹剧,你要怎么做呢?顾梁歌?”
宁心寺前,顾梁歌脑海闪过许多思绪,他有太多疑惑,也有太多不解,可眼下,却是要把这些镇民安抚下来。
“大家静一静。”
顾梁歌声音不大,却自带着一股清冷威严之气,众多镇民竟一时安静了下来。
“方丈一生慈爱温仁,我知你们因方丈之死,悲痛万分,方丈若泉下有知,亦会感到欣慰。”顾梁歌扫了众多镇民一眼,道:“可宁心寺是无念方丈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地方,如今他还在宁心寺内,尸骨未寒,你们如此破坏宁心寺的安宁,岂是方丈所愿?又岂是你们所愿?”
顾梁歌此言,情理皆在,好些镇民不由得纷纷点头。
“此妖大能,先杀了修为颇高的武先生一家,后又杀害方丈,如此残忍狠毒之妖,人人皆想将此妖得而诛之,你们闹入宁心寺不过也是想为方丈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我们又何尝不是想让死去的亡灵得以安息?”顾梁歌道:“可此妖厉害如此,非一日能擒。”
顾梁歌停了下来,他看着众人,道:“我顾梁歌以道心立下誓言,若不擒获此妖,誓不回宗,且永不为除妖师!”
顾梁歌掷地有声,郑重肃穆,听得众多镇民皆是一怔,尔后,便是点头,再无言语。
情理皆占之言,铿锵有力之誓,顾梁歌终将这些镇民安抚了下来。
一旁的商飞见此,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无尘轻轻一叹:“阿弥陀佛。”
“不愧是昊清宗调教出来的,顾梁歌,你倒是没让我失望。”瞧见吵闹了大半天的镇民慢慢散去,树梢上坐着的白衣女子轻笑一声,“如此,戏才好玩,不是吗?”
风吹过,树叶再次沙沙作响,可树梢上,再也没了任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