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也没拧过冯轻,方铮帮她穿好了衣裳,正要蹲下替冯轻穿鞋时,冯轻一把抓住方铮的手,她摇头,“相公,我自己来。”
就想相公舍不得让她帮着他洗脚一样,冯轻也舍不得方铮帮自己穿鞋。
另一手拍拍冯轻的手背,方铮轻笑一声,“为娘子做任何事,为夫都愿意。”
语毕,轻巧就拨开冯轻的手,到底也替她穿了鞋子。
跟在方铮身侧,冯轻歪着头打量着相公几乎是完美的侧脸,嘴角忍不住上扬。
曾今的她没想过自己会结婚,她似乎天生就对男女之事缺了根弦,当少男少女都情窦懵懂时,她一心扑在刺绣上,当差不多年纪男女都谈婚论嫁时,她全服精力仍旧放在绣品上,冯轻本想着这辈子不会结婚,更别提有倾心相待之人。
自己的死是个意外,遇到相公是意外,喜欢相公更是意外,而方铮对她如珠如宝则是冯轻曾今做梦都没梦到过的事。
冯轻的目光太灼热,方铮笑问:“为夫哪里不对?”
一夜劳作,方铮仍旧是神清气爽。
“相公很好。”冯轻揉揉腰,咕哝道:“若是相公能知道适可而止就更好了。”
耳边一声轻笑。
“娘子昨夜可不是这么说的。”
呼吸就铺洒在她的脸上,冯轻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她软绵绵地瞪了方铮一眼。
不待她开口,敲门声急促了些。
两人来到院门前,方铮并没急着开门,冯轻抓紧方铮的胳膊,小声问:“会不会是官府的人?”
“不会,若是官府来人,不会如此客气。”方铮安慰地抓着冯轻的手。
他上前,拉开门。
出乎两人的预料,来人不是官府的,也不是郑家贤,更不是金姨,而是冯轻都差不多已经快忘记的江飞。
就是方铮那个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木讷爱看书的清丰县同窗。
这番不光是冯轻,就是方铮都挑高了眉,“江公子过来所为何事?”
在相处的几日当中,冯轻从没见过江飞主动跟方铮打招呼,这番独自一人过来,冯轻不得不警惕地看着他。
“方,方兄,好,好久不见。”江飞本来腹中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在见着方铮冷静淡漠的脸时,紧张的早忘了琢磨好多遍的话,他只干干地打招呼。
而后飞快地看了冯轻一眼。
若是往日,冯轻就识趣的让他单独跟方铮说话了,可现在是非常时候,她不放心。
冯轻站着没动。
江飞又看了她一眼。
冯轻就当看不懂他的视线。
“江公子。”方铮声音比方才更冷了些。
江飞连忙收回视线,他双手交握,呼吸急促,显然是越发紧张了。
“若无事,还请回吧。”又等了片刻,江飞话到嘴边好几回都没说出来,方铮没了耐性,他拉着冯轻准备往回走。
“方兄,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江飞急忙开口。
来都来了,江飞闭了闭眼,而后大声说。
他知道方铮虽然对谁都冷淡,但相处这一路,他知晓方铮心善,也乐于助人,要不然郑家贤跟吴兴根本到不了荆州的。
而自己请他帮的不过是一件小事,方铮定不会拒绝,思及此,江飞心稳了下来,说话也顺畅了不少,“我方才去了郑兄家,想问郑兄借他昨日买的书一抄,郑兄却说书已经烧了,我想着郑兄跟方兄一直走的近,方兄应当是看过那本书的,方兄一向过目不忘,能不能请方兄将那书默写一遍给我。”
怕方铮拒绝,江飞又快速说:“我会给方兄银子的,二十两。”
说着,捧出一个钱袋子,递到方铮面前。
这银子还是他东拼西凑借到的,他知道书铺卖的二十两,据闻后来已经有人出一百两,想从别人手里买了。
也有人想花钱跟卖到的人借炒一遍。
江飞只认识清丰县的这几个同窗,他没好意思跟旁人借,想也知道是借不到的,他本想着先问一问郑家贤,郑家贤会来事,来荆州这么写日子,已经认识不少外地的学子了。
谁知他话刚落,郑家贤脸色大变,连连说书烧了,而后催着他快些离开。
江飞站在郑家贤家门口半晌,脸色变了几变,这才过来敲方铮的门。
“我并未看到那本书。”方铮冷声说。
举着钱袋子的江飞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他讷讷,“怎,怎会?郑兄不是,不是跟方兄最要好吗?”
郑家贤得了好东西,定是会第一时间告知方铮的。
难道是方铮跟郑家贤不愿意告诉他?
“方兄,若是银子不够,我,我再去凑,求,求方兄能默写一本。”江飞脑子闪过各种猜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
眼神幽冷,方铮收回视线,再不看对方一眼,直接关上了门。
碰了一鼻子灰,江飞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明明都是同窗,为何他能救下郑家贤的命,却不愿帮自己默写一本书?
难道是郑家有钱,给他好处多?
江飞眼神由原先的羞愧到恼怒,再到愤恨。
而后默默转身离开。
回到屋里,冯轻眉头不展,任由方铮扶着她再次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侧着头,看着方铮坐在自己身侧,还是没忍住,开口问:“相公,那位江公子会不会恼羞成怒?”
这江飞跟祝宏不同。
祝宏一向自信又极端,当方铮比他厉害太多,他心底越扭曲,而这位江飞却更多是自卑,他一心苦读,对走仕途有一种执念,若他得知明明有一条近道可以保证他能考过乡试,却被方铮冷酷地赌住这条路,他怎会甘心?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这话放在任何时候,任何状况下都适用。
“他没那能耐。”方铮笃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