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贤紧张,也不是笨人,只要他不提,就无人知晓方铮提前发现了书里的不对,郑家贤早下了决心,就是死也不会将方铮牵扯进来的。
被郑家贤这般维护,方铮抿了抿嘴角,心里微暖。
他不是个心软之人,哪怕答应了娘子以后做官会被百姓做主,可那仅仅是身为官员的责任,不会动恻隐之心,与郑家贤相处这些日子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留了印象。
“他便是你的同乡?”苏大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方铮跟郑家贤。
郑家贤到底年轻了些,他急于撇清方铮的模样反倒是引起了苏大人的注意。
方铮面色如常,他点头,“是,小生便是看了他买的书。”
“方兄,不是这样的。”没想到方铮竟痛快地承认,郑家贤哭丧着脸,“这事都怪我,大人,书是我买的,也是我拿给方兄看,跟方兄没有任何干系,还望大人明鉴,放了方兄。”
原本苏大人还有些怀疑,从方铮面上他看不出内情,不过郑家贤就简单的多,他慌乱之下也不见心虚,想来话都是真的。
“你大可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说到这里,苏大人话音一转,有些凌厉,“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有罪之人。”
这话冷的郑家贤一个哆嗦。
给足了下马威,苏大人转而又温和地问:“你跟书铺掌柜的可认识?”
郑家贤摇头,随即又点头。
苏大人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带上急切,郑家贤还是头一个说认识书铺掌柜的,“你点头又摇头是何意?从实招来。”
说来也是怪,郑家贤本是腿软心悸,可看到神色平静的方铮时,他也冷静了许多,郑家贤清了清嗓子,说:“小生曾去书铺买过几回书,一来二去,便认识了书铺掌柜的。”
“仔细说来。”
“当日我们从清丰县来荆州时,小生带的书不多,便去了这书铺买过几回书,那掌柜的是个热情的人,最后几回他还给我便宜了,而这,这本也是掌柜的特意卖给我的。”郑家贤说。
“那他卖与你时,可曾说过什么话?”苏大人紧跟着问。
郑家贤摇头。
“你仔细想想。”苏大人又拧紧了眉头,“莫要有任何隐瞒。”
苏大人故意施以威压,郑家贤缩了缩脖子,不安地看向方铮。
“他,他真没有说什么。”越是紧张,郑家贤脑子越是一阵空白,莫说掌柜的有没有说话,就连掌柜的长什么样他都忘了。
方铮眸子闪了闪,而后开口,“方兄莫急,慢些想。”
平常的语调,冷淡的表情,还是那个方兄!
郑家贤真的就慢慢冷静下来。
“你将自己跟那掌柜的所有话一字不落地说给本官听。”苏大人往后靠了靠,悄然收回身上的威严压力。
郑家贤努力回想,真就让他记起了所有细节。
待郑家贤最后一个字落时,苏大人坐正了身子,问:“你是说他曾让你不要吝啬,劝你将这书可以给交好的同伴看?”
“是。”郑家贤肯定地说,因着买书的时候本来就打算给方铮看,郑家贤便记得清楚,当日他还想着掌柜的可真是个考虑周到的良善之人。
“那你交好的有几人?”郑家贤出神的时候,苏大人紧接着问。
郑家贤本能地回道:“方兄啊。”
眉目松缓,苏大人朝守在门口的狱卒吩咐,“将人带回去吧。”
郑家贤一脸莫名,他求救地看着方铮。
“郑兄莫急,你很快便成出去。”方铮难得安慰他。
方铮说的话向来不会食言,郑家贤重重点头,离开之际,还不忘提醒方铮,“方兄你快些回去,你还病着呢,可别让方夫人担心。”
待郑家贤离开后,苏大人这才起身,定定看着方铮,沉声说:“你还有何话可说?”
“小生无话可说。”方铮还是一脸平静。
“哼。”苏大人重重拍向身侧桌子,“绕了这么大一圈,最后疑点还是落在你身上,你之前为何不提?还要费本官这么大工夫?”
任由苏大人怒火冲天地朝自己咆哮,等苏大人大喘气过后,方铮仍旧不紧不慢地回:“敢问大人,若小生求见时便直说此事跟小生有关,大人可会信?”
苏大人一梗,他自然不会信。
深吸几口气,待怒火稍歇,苏大人这才问:“既跟你有关,想必你也清楚幕后之人,说吧,到底是何人在算计你。”
到了这时,苏大人总算明白前因后果。
却原来不过是两个考生之间的相互算计,而他堂堂荆州父母官差些被人顺水推舟的掉了乌纱帽。
不,不是乌纱帽,甚至可能是人头!
好,好得很!
竟拿他这个知州做作伐,实在是好得很。
“一个个都能耐的很,既如此能耐,那不如在牢里好好想想。”苏大人冷笑。
“大人息怒。”方铮并不见担忧,“小生无辜,大人不知,小生平日虽冷淡了些,却从不会主动挑衅得罪旁人,不过小生的能耐总归会碍了许多人的眼。”
苏大人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知晓太过出挑总会碍旁人的眼。
他吸了口气,已经没心思跟方铮再打哑谜,干脆说:“到底是谁在跟你过不去?”
他对方铮是责怪,对那个算计他的人就是愤怒厌恶了。
“那人到底是谁?”苏大人惊怒地开口问。
方铮却嘴角微扬,他反问:“大人应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商复?”前后一想,苏大人就有些肯定了。
这方铮当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明明早有了主意,却不喧宾夺主,反倒一步步引着他找到背后之人,枉他多活了几十年,竟被一个小子牵着鼻子走。
苏大人狠狠瞪着方铮,“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