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冯轻画好了花样子,却没有开始做,她心思主要还在考舍里的方铮身上。
被冯轻一直惦念的方铮此刻已经答完了第二张卷子。
怕被子里夹带纸条,考生都不准带着被子进去,是以,昨日冯轻尽量让方铮多穿些,若是时间足够,她都恨不得给方铮做一件羽绒服。
穿得多,白日的时候方铮脱了一件夹袄,等半下午,天气开始转冷,他又把夹袄船上,半夜睡觉时,被子则垫一半盖一半。
衣裳自然是没脱的。
即便这样,半夜还是被冻醒了。
他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没忘记冯轻的话,取出一片人参,含在嘴里。
等方铮含糊要睡着时,不远处考舍里传来一声闷响。
随即有官兵过来,而后一阵混乱。
周围考生都被惊动,他们伸长了脖子朝那边看去,不久,只见两个官兵抬着那间考舍里不知死活的人出来。
“都别吵闹。”考生小声议论之际,领头的官兵朝诸位考生喊道:“你们都将炉子朝远处挪挪,别为了暖和就放在眼皮子底下,小心中毒。”
因是冬日,考舍不同于荆州贡院的考舍,这里每一间都是紧闭的,只有一扇窗户透气。
白日考试时,门是敞开的,不过每间考舍前头都有一个半人高的栅栏,这样既有亮光,又能让监考的大人注意这些学子是否作弊。
到了晚上,门窗紧闭,炉子里的炭火若是靠的近,就容易中毒。
每年都有这种情况,要么冻的晕过去,要么中毒晕过去,严重的甚至会出人命。
听了领头官兵的话,不少考生纷纷用水扑灭了炉子里的火,还有人小声嘀咕,怪不得他觉得胸口憋闷难受。
方铮对面的考生最惊讶。
他惊讶的不是有学子中毒,而是惊讶方铮的未卜先知,昨日晚饭过后,方铮便将火扑灭,等今早,便请求官兵重新给他点了炭火。
这些都是举子,是大业未来官员,若不是太过无礼的要求,那些官兵都会满足。
对面学子发现,今日考完之后,方铮再次灭了火。
当时他还觉得方铮实在太过愚蠢。
原来更蠢的是他们这些人。
没有火,他们最多是着凉,身体极差的才会冻出个好歹来,可若是中了毒,轻则昏迷,重则丧命,相较来说,还是灭了火好一些。
许多人也是知晓紧闭的考舍里燃着炉子不好,不过他们都抱着侥幸,直到有考生中毒,他们才果然灭了火。
方铮对面的考生也将被子里还剩的冷透的水扑在火炉子里。
对外面的动静,方铮置若罔闻,他一直闭着眼,先想了一阵自家娘子,而后琢磨明日的考题。
约莫半个时辰,他才睡着。
这一夜,冯轻仍旧没睡好,半夜猛地惊醒,她摸了摸身侧,一片冰凉。
叹口气,冯轻披着衣裳起来,点了油灯,从书桌上拿了一本书,是方铮往常拿在手里的,书上还有自家相公身上一样的味道,她没有看,只是拿着,仿佛这样就是方铮在身侧。
因方铮不在,龚强夜里都睡在铺子里,他让冯轻将前头跟后院之间的门锁上。
是以,整个后院只有冯轻一人,她心里难免有些惆怅,上回还有金姨陪着她,这回只有她自己,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时难免就会胡思乱想。
不知道相公这两日吃的怎样,睡的怎样,考的又怎样。
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种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不过对冯轻来说又是甘之如饴的事。
这一夜好歹囫囵过去了。
第二天天没亮,冯轻又醒了,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头,抱着方铮的书,闭着眼又休息了一阵,却怎么都睡不着,待天际隐隐泛着光亮,她实在躺不下去了,便起身。
虽然龚强一直在铺子里睡,这两天早饭还是冯轻做的,龚强也没跟冯轻一桌吃饭,而是将饭菜端到一旁,几口扒拉完,再回来洗碗。
冯轻再三阻止,后来龚强才没有自己洗吃过饭的碗。
想着方铮今日下午就能回来,哪怕冯轻没睡好,从起床开始她也精神抖擞的。
一上午的时间,冯轻绣了一个荷包,一方帕子,到了午时,冯轻将将要收拾做饭,龚强已经从外头提着食盒进来。
他知晓这几日冯轻心焦,而她做饭多也是为了他。
“三弟妹,你这几天脸色不太好,若是三郎回来瞧着,定是心里难受,你多吃些。”龚强劝道。
冯轻本来没什么胃口,龚强这么一提,她顿时坐不住了,赶紧回房,往铜镜里瞧。
虽然铜镜模糊,不过冯轻还真能看出铜镜中的自己没精打采的。
女为悦己者容,她可不愿相公三日过后见到一个如此憔悴的自己。
她胃口倍增,吃了不少,吃完后略坐了一会儿便回屋去了。
她得睡一会儿。
也是真的困极了,还因着不久就能见着相公,冯轻几乎是倒头就睡。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
精神许多,冯轻简单洗漱,又换了一身鲜亮的袄子,这才出门。
龚强已经在铺子里等着了。
“夫人,公子这回定会考的很好。”知晓方铮今日考完,小钱见了冯轻就说喜气话,他是真的盼着方铮能考中进士,这样他也跟着鸡犬升天,小钱很清楚,再想找像方铮跟冯轻这样温和的主子可不多。
“借你吉言。”冯轻朝小钱笑了笑。
哪怕再三告诫自己,小钱看着冯轻笑时,仍旧控制不住心跳,他急忙低头,“公子学问好,肯定会出人头地。”
“三弟妹,咱们走吧,三郎应当快考完了。”龚强这时开口,打断小钱的话。
“嗯。”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一起朝贡院去的人很多,除了学子家属外,还有很多是看热闹的百姓,龚强跟冯轻到时,贡院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