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冯轻是双身子,需要足够的睡眠,方铮也舍不得让她担忧,临走之前让王嬷嬷跟蒋嫂子莫要吵醒娘子。
王嬷嬷特意提了方铮,冯轻很快平静下来。
没有方铮在的时候,冯轻并不软弱,相反,她是整个院子的主心骨。
小钱时不时就往门口来,生怕冯轻有需要的时候,临走之前,方铮不光嘱咐了王嬷嬷跟蒋嫂子,也跟小钱提了,院子里重货累活他先帮着做,若是有什么危险,要护着冯轻。
是以,整个家里最稳的反倒是冯轻。
冯轻也惦念着方铮,不过她信方铮,殿试不过是最后一场罢了。
此刻,弘文殿内,过了会试的考生按排名依次坐在摆好的长案后,方铮自是坐在左侧第一个。
除了认识方铮的,几乎所有考生都对方铮充满了好奇,毕竟刚过弱冠,且还是寒门学子,能考得会元,实在是极罕见的事。
方铮目不斜视,安静坐在长案后。
这次皇上主考,除了皇上外,还有四位考官,等考生准备好,四位考官一次进了弘文殿,他们先绕着弘文殿走了一圈,观察每一位考生是是否与中着身份名字相符。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皇上这才姗姗来迟。
明黄龙袍划破静谧的弘文殿,带来一股让人战栗的压力,一些胆小的垂首,瑟瑟发抖。
等宣德帝坐在龙案后,弘文殿内的考官跟学子这才纷纷下跪,三呼万岁。
宣德帝抬手,众人起身。
环顾一圈,视线并未在方铮身上多停留。
“你们走到今日,都是天子门生,朕对诸位都抱有厚望,若是过了殿试,有大才者,朕必将重用。”宣德帝沉声说,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宣德帝自然心思深沉,几句话便让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学子眼红鼻酸,感动非常。
话没多说,宣德帝大手一挥,宣布开考。
不管旁人的神色如何,方铮始终沉稳冷静,只是在宣德帝话落之后,他抬头,神色微动,宣德帝眼角余光扫过方铮眼底闪烁的激动。
重新垂下头时,方铮眼波恢复平静。
皇上固然想寻纯臣心腹,可若是心思深沉的,皇上必然也会忌讳。
人都得有弱点,宣德帝是掌控者,他要的是纯臣的衷心,也要他们的把柄。
殿试仍旧是一片策论,题为,古之理财,与各国之预算决算有异同否?
这题目少见,许多考生看到题目,脸都白了,他们又不敢四处看,多是脑中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当然,也有淡定自信的。
宣德帝视线落在赵公子身上,他嘴角含笑,待赵公子抬头时,还朝他微微点头。
在满殿的人看来,宣德帝对赵公子的期望很高。
赵公子不免有些高兴,他就坐在方铮右侧,随即嘲讽地扫了方铮一眼。
方铮并未抬头,他敛眉思忖,良久,才提笔开始书写。
这一答题,便是大半日时间。
直到考官宣布考试停止,方铮这才停下笔。
这回他用的时间比之前几场都要多,既然是皇上亲自批阅,他自然会不遗余力。
考官收了试卷,考生再次跪下,得了宣德帝的准许,这才鱼贯往外走。
等出了宫门,走在方铮前头的一位考生腿软,跌坐在地,方铮顺势将人扶了起来,淡声提醒,“小心。”
这考生知晓方铮,他就着方铮的手起身,感激地朝方铮道谢。
“方公子,考的如何?”等考生各自散去后,方铮也加快脚步,不等他走下几步,赵公子在他身后问。
“尽力而为。”方铮说道。
“方公子有一铺子,应当是核对过账本,也卖过里头的布匹,今日这策论对方公子来说应当是小菜一碟才是。”赵公子笑。
若是光看他脸上的笑,旁人倒是以为他这是真心夸赞了。
大业谁不知为官者不能经营铺子,哪怕方铮是个学子,若是亲自经营,也会遭贬斥。
“赵公子此言差矣,那铺子是方某兄长所有,与方某并无干系,方某不过暂住在兄长家罢了。”皇宫门口,方铮自然不会让人抓着话柄。
至于赵公子的嘲讽,方铮并不在意,此时他着急回去见娘子,并不愿跟赵公子起口舌之争。
皇上赐下宅子后,方铮就不担心赵丞相再对冯轻出手,只是一日没见了,方铮实在想的紧。
“赵公子慢性,方某先走一步。”方铮颔首,大步离开。
宫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都是来接今日殿试考生的,其中也有赵公子的书童。
“方公子住的离皇宫甚远,不如本公子送方公子一程?”赵公子随口说。
方铮朝赵公子作揖,“多谢赵公子美意,只是方某还有旁的事,就不麻烦赵公子了。”
今日的方铮对赵公子比往日要客气多,赵公子自然知晓方铮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他暗自冷哼。
装模作样。
袖子一甩,赵公子上了马车。
等马车经过方铮身侧时,前头的马打了个响鼻,车夫挥舞着鞭子,凌厉的鞭风差点扫到方铮。
方铮只是冷眼看着,并未闪躲。
马车从他身侧驶过。
望着马车后头扬起的灰尘,方铮神色冰冷,少卿,他抬脚,继续往回走。
城门口自然是没法雇马车的,方铮只能加快脚步,心里盘算着以后还是得买一辆马车才是。
“相公!”正想得出神,方铮听到冯轻的喊声。
他猛地抬头,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冯轻正伸着脑袋往他看,还不停地招手。
嘴角扬起,那一刹那,春暖花开。
方铮加快脚步,朝冯轻马车走去。
马车停在路边,冯轻就要往下掉。
方铮急忙抓着她的胳膊,“娘子莫下来,小心些。”
见着方铮,冯轻太过激动,都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揣了个孩子,她不好意思地笑,听了方铮的话,并没急着下来,只是朝方铮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