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有此一问,赵沅笑道,“光是知道宝藏所在地也无济于事,那地方是设有机关的,一般人不知如何破解,进去了非但取不出宝藏,搞不好还会因此丧命,以平王的心机,应该不会轻易涉险,肯定要先搜罗会开机关的能工巧匠,所以这边暂且可以放一放。”
余鱼略微放心,今天看到陆羽峰,她想起之前偷听娘和师父对话后一直存的疑惑:“原来爹娘早就知道平王的心思,所以最早给陆盟主报信的不是方圆,而是爹娘吧?”
果然,赵沅摆手道:“其实陆盟主比我们更早得知,因为他在朝中认识一位官员……”
余鱼急忙问道,“是不是一个叫做梁文道的大理寺卿?”
李梦云讶异,“瑜儿怎么知道?”
果然又是他,难怪陆羽峰要说怪不得,想必猜到找汪小溪的也是他了,余鱼心下有些复杂,“找汪小溪帮忙的也是此人。”
李梦云并未觉得梁文道多找些江湖人帮忙有何不妥,摇头慨叹:“平王此举不得人心!”
余鱼却觉得蹊跷,梁文道找陆盟主可以理解,因陆盟主在江湖上地位卓然,他若不站在皇上这边,就相当棘手了,此举也可以看做是上边的一个试探,现在看来陆羽峰是拎得清的,上边也就放心了。
可梁文道都找到了陆羽峰这样强有力的帮手,还找汪小溪做什么?
不及深思,赵沅又道:“梁文道称,平王和西戎做了一笔买卖,两方想掩人耳目,通过白玉楼和恩雅来暗中交易,据说这批货可不简单,要赶在太后大寿之前送往京郊。”
余鱼不禁更加奇怪,梁文道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知道,还说对江湖一无所知?汪小溪去卧底似乎显得更加没用了,或者说——他们好像都没有什么大用,梁文道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线索,在引导他们走下去……如果事情尽在梁文道掌握之中,明明就不需要他们追查什么。
既然无用,难道——他们只是用来混淆平王视听的工具?余鱼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飞快地思索着赵沅方才的话,一个有野心的王爷,和外族交易,能要什么货不言而喻,总不会是买些毛皮绸缎玉雕瓷器吧?可兵器兵器,没有兵光有器也只不过是一堆废铁,这批货眼下要送往京郊,难道平王在那里埋伏有兵?
赵沅接着道:“不光这批兵器尚未结账,平王这些年养兵屯粮,少不得都是西戎在背后偷偷支持,钱越欠越多,根本入不敷出,所以他一直拿好话拖着西戎王,私下焦急寻找着支持者敛财……”
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找助力的原因——缺钱!故而听到碧落现世就坐不住板凳了——玲珑里有藏宝图,碧落里说不定也有呢,找到一个算一个。
李梦云点头道:“雁鸣山也在京郊,平王会在那里收货结款,到时候梁文道事先埋伏的人就会来个人赃并获。”
果然。
余鱼暗自摇头……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恰好”,梁文道这计划明显有诸多不确定因素和百般漏洞,完全把平王看作木头人了,平王如此的心计,未必会按他想的来,若临时改道,又当如何?梁文道的自信来自何方?
似知她所想,赵沅道:“机会不是一直有的,太后大寿,大赦全国,各国使者纷纷前来祝寿,尽管加固了守卫,也难免疏漏。再者说不少守卫都临时调去京中,外围空虚,给了平王钻空子埋伏的余地,平王定会抓住时机铤而走险,他虽然狡猾却也自负,若拿下京畿,这批兵器也不用再随着他回那北边的苦寒之地了。”
看来大家都对梁文道此人十分信任,余鱼并未见过其人,暂且持保留态度,但总隐隐觉得,梁文道口中的“合作”“帮忙”并没有什么诚意。
李梦云见她出神,唤了一声:“瑜儿?在想什么?”
余鱼敛神,“没……只是觉得有些心寒,他们是亲兄弟,竟要兵戎相见。”
赵沅摇头,“没办法,有些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不遏制不行。”
平王不是太子储君,他原本就不该生出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余鱼沉默不语,这情况倒与天一门有些相似。
据说平王的读书骑射并不比他的皇帝哥哥差,仅仅因为他不是太后肚子里出来的,就连竞争的机会都不曾有,如果他足够平庸,可能就不会生出这么多想法,但他不是。
而皇上亦没有做错什么,无论是出于自身利益还是出于百姓利益,平王这个“不老实”的弟弟都留不得了。
李梦云看她面色有异,轻问:“瑜儿,你是不是心软了?觉得哥哥不应该杀弟弟?”
余鱼想说是,可觉得不对,说不是,亦不对。这世上本来就多的是不得不做出抉择的矛盾,只好默然不语。
“在天家,从来就没有亲情。”赵沅叹道:“他们其实比我们更可怜。而我们,只能从旁观者的大义出发,眼下今上治理有方,国泰民安……平王虽不乏才能,但做事不择手段,乱世揭竿,还能称一声枭雄,太平盛世,就只能是反贼。”
赵沅顿了顿,问她:“瑜儿,要是只牺牲一个人,就能拯救数以千万的人,你选哪个?”
余鱼听他语含担忧,忽然笑了:“爹爹放心,我明白怎么选择,只是忽然觉得有些悲哀罢了,似乎每个人都有宿命,逃也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