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楼提醒她,“待会儿见了汪小溪公主可要注意言辞,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以免坏了大计。”
恩雅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徐徐点头。
余鱼还在琢磨这两人的对话,汪小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白玉楼反应怪快的。”
说着站起身敲门,屋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片刻,白玉楼从屋里走出来,见余鱼也一块跟来了,只淡淡一笑,并不惊讶,她和汪小溪向来都是同进退的。
恩雅见了余鱼却不大高兴,不客气道:“你在外头等着吧,我只找汪小溪。”
说着把汪小溪往屋里一拽,“啪”地将门关了个严实。
余鱼习惯了她这个脾性,也不生气,转身对白玉楼一笑,“不请我喝杯茶?”
白玉楼听了这话,探寻地看她一眼:“请。”
说着往楼下大厅走去,余鱼犹豫了一下,脚步一顿,叫住他:“喂,还是去你房间吧。”
白玉楼似笑非笑地看她,“有悄悄话要和我说?”
余鱼把眼睛瞥向一边:“唔。”
打开房门,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余鱼进了屋自来熟地坐下,看他有条不紊地泡茶斟茶,那双手白皙修长,只是太瘦了,仿佛易碎的好玉,沾不得半点儿尘埃,脑中不期然浮现肖妈妈说过的话——雪公子白的哟,姑娘绝对不后悔。
黑了汪小溪一锭金子呢!她瞥了一眼,要真能摸摸,其实也值,可惜她睡过去了——亏了。
见她一副丢了钱的神情,白玉楼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也好听,像初夏的晚风,柔柔地拂过耳边。余鱼抬眸——当然最令人惊叹的还是他那张脸。
她向来知道白玉楼是好看的,却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他,好像每次都略略几眼扫过,只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眼角,也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刻意忽略了他的样貌,或许是出于愤怒,或许是为了避嫌——她曾经很不理解,这样完美无瑕的人,竟然会有一颗残缺的黑心,要不然怎么能替平王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呢?
白玉楼看她仰着脸,表情像只呆头鹅,轻笑道:“你不会就是跟来混茶喝的吧?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余鱼握着茶杯低下头吹气,故意激他:“听到了啊,你果然还是那么坏心眼,明明就是平王不想付银子给西戎,派人去偷协议想撕毁,你倒是会替他找借口,还是说这就是平王认下汪小溪的目的?因为有利用价值,关键时刻能替他挡一刀?”
白玉楼不置可否:“平王不是傻瓜,汪小溪也不是不懂道理的傻小子,你觉得他会那么容易就信了平王的话?平王亦会贸然相信他的忠心耿耿?”
“那你呢?”余鱼放下茶杯,认真看他,目光锐利。
白玉楼一时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面露疑惑征询地望着她。
“你是不是傻瓜?”
“我……”白玉楼语塞。
余鱼忽然一笑,平静地说道:“你说得对,别人都不是傻瓜……我看只有你才是最大的傻瓜!”
白玉楼愣了一下,上次出现过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很累,很泄气,很想找个地方靠一靠,休息哪怕片刻。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余鱼站起身,向他走了一步,语气近乎逼问:“此事一了,汪小溪和林小木能得到上边的赏识,进朝做官,前途似锦。你呢?你能得到什么?你可能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若说上次她的试探比较隐晦,那么她这次说的话就已经挑得很明白了,聪慧如她,果然猜到了。
“你方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吧?你早知道恩雅对平王有看法,有倒戈的可能,她想跟梁文道合作,却担心汪小溪跟平王告密坏事,所以迫切想知道汪小溪的立场,于是又是送药材又是试探的,却不知汪小溪也抱着同样想法,怕她是平王的人,所以并不放心,也在试探她。”
白玉楼安静地看着她,听她说道,“而你方才说那些话,有意无意间在暗示恩雅,汪小溪和平王是对立的,她可以信他。”
白玉楼看着眼前口齿伶俐无比清醒的姑娘,忽然迷茫起来,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慢慢又伴随了些许绝望,矛盾交织,使得他喉头发哽,甚至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还有,白玉楼你也够厚脸皮的,卖给梁文道这么多有用的消息,竟一分钱都没赚到吗?是皇帝太抠门儿还是梁文道贪污?怎么还死皮赖脸的不给我退钱?”
余鱼话已说开,索性狠狠刺了他几句,见他仍不说话,有些烦躁地起身,胡乱干了一杯茶,上好的茶叶,就被她这般暴殄天物的牛饮了。
她放下杯子出门:“好在我是个不计前嫌又爱打抱不平的女侠,既然碰巧遇到不公之事,断不会袖手旁观,让你白白死掉。”
这像极了江湖上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儿放出的豪言壮语,又像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侠客做出的郑重其事的承诺。
白玉楼忽然觉得,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地去思考接下来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