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对恩人就这个态度?
他镇定道,“前辈既然知道我发病的日子,特赶在这时主动前来救助,自然是对我知根知底有所求,前辈不妨说说看。”
有所求?这句还真说对了!她就是对他有所求。
余鱼看他微扬着头等自己回答,黑发有几缕贴在肩背上,突然想起月泉那次他暗示自己故意偷看——这流氓的帽子都扣上了,多少得做些流氓的事才不亏。
这么想着,手已经伸过去了,替他将背后的湿发拨开,虽然小心,还是难免触碰到了他肩头一下,白玉楼身子僵硬了一瞬,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余鱼顿时有了一种被嫌弃的感觉,悻悻地缩回手,嘶哑道:“年轻人想多了,老朽不过是对各种疑难杂症感兴趣,习惯挑战自我罢了。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要不收点报酬好像也说过不去……”
白玉楼微微一笑:“前辈但说无妨。”
“我……老朽想跟你打听个消息,听说西戎王娶了爱干涉政务的小老婆之后日渐昏庸,只宠爱她所出子女,对其他孩子不管不问,还动辄打压,甚至……”
“甚至要将其他老婆生的几个儿子全送去西戎边远的部落历练,女儿则嫁给部落的老首领犒劳拉拢。”
余鱼眯眼,“果真有此事?”
“有。妖姬祸国,臣子寒心,再这样乌烟瘴气下去,西戎或者被别国趁虚而入,或者西戎王被其他大部落的年轻首领取代,开启新世代。”
白玉楼的消息她是绝对相信的。
凡事都有两面,恩雅看得透透的,既然西戎王不在乎她是死是活地将她送来,她就能借着这个机会逃出,虽然背井离乡,若能落脚生根,却也不是一件坏事。
余鱼琢磨着,恩雅自顾不暇,估计没有心思帮她那昏庸的爹和坏心眼的后娘争好处,她应当是真心想合作顺便脱离苦海的。
白玉楼见她半晌不说话,薄唇轻启,“前辈不是本朝人?打听外族的事情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老朽在西戎的一位好友,有些前瞻的本事,也看出了几分战乱的预兆,但又故土难离,我想看看西戎到底还有没有发展前景了,要是没有,趁早叫她过来投奔我,免受战争之苦。”
白玉楼笑了笑,“皇室私密内斗,不发展到最后阶段,普通老百姓能看出这局势的也不多,前辈的好友不简单。”
余鱼随意点头,脱口而出:“何止不简单,她可复杂着呢!”
说完才意识到这语气不像老人,忙沉气老气横秋地找补道,“你们年轻人不懂,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想的多了。”
说着还下意识地想摸一把下巴底下不存在胡子,摸空了尴尬地停顿在半空中——自己是老妪,老妪!
好在白玉楼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虽说方式稍微特殊了点,余鱼总归是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估摸着一会儿暗影还得过来,此地不宜久留,便抓紧时间问她想知道的:“年轻人,你这蛊毒多久发作一次?”
“不一定,我心情不好时可能就会发作。”
“……”
余鱼盯着他乌黑的后脑勺,一时无言以对。
“状态不好时,身体比较弱时,心情差时……它们都感受得到,蛊虫也会挑时候,可能这时候的我更好欺负吧。”白玉楼自嘲道。
“那你就应该多吃饭,时刻保持健康的体魄,良好的心情呀!”
白玉楼想了想,“有个人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前辈也觉得多吃饭有用?”
“当然!告诉你此话的这位是谁?竟如此冰雪聪明,伶俐可人,还这么有医学天赋,如此奇才,老朽想见见。”
白玉楼闻言顿了半天,方道:“一个……朋友,她没什么医学天赋,连把脉都不会,纯粹误打误撞罢了。”
余鱼一听这话都顾不得反驳了,只觉一股失落由内而外猛烈袭来——平心而论,朋友倒是比毫不相干要强多了,可是,朋友?她本来就讨喜连和人儿,交朋友毫不费力,可不缺他这一个!
转念又一想,你说朋友就是朋友?可别忘了师父买他那五千两黄金还没还呢!这么想着,压榨“童养婿”的底气又足了些。
“你又不是大夫,难道比我还懂了?我说她有天赋就是有天赋,毋庸置疑。好了,我该走了,你好生将养吧,将心放宽,多吃饭少生气……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说完,她在他身上穴位处点了几下,像只灵巧的燕子般飞快地掠窗而出。
白玉楼在她解完穴位的一瞬间就扯下帕子睁开双眼,却还是没快得过她的速度,只有窗帘在随风摇曳着,哪还有半个人影,他低头看着手里淡绿色的帕子,心情复杂。
这时,暗影提着水进来,一见窗户竟然大敞四开,大惊失色,慌忙奔过去关了——要命了,这冷风吹了还得了?
“公子,这……”
“风大鼓开了,不要紧。”
白玉楼安抚了他一句,“我已经好了,不必再提热水了。”
暗影惊诧地看了眼自家公子,纳闷今日怎么结束得这么快,不过身为属下,也并未多嘴过问,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窗外,余鱼一边按着手腕子往回走,一边自责,一心情不好就发作,今天该不是让自己气得才突然发作的吧?
身后,那高大的男人盯了她的背影一会儿,终于不再尾随,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随手将一个药包丢到了一户人家门口的垃圾袋里,没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