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凭什么呢?
我们原本是和满幸福的一家人,就因为天子那些藏在阴暗处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要骨肉分离。
你是知道的,我哥哥逢年节回京,连淮阳郡主府都不敢轻易去走动,节礼也从来只以拜访姑母的定例让人送去一份。”
她抱着膝盖,眼巴巴去看赵盈:“你要问我对他有没有感情,说实话,没有。我落生他就不在我们家了,哪有什么兄妹情深这一说?
但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我越是看不上姚家我那一众兄弟,我母亲越是在我耳朵边念叨我这个早过继到别人膝下的兄长,我心里就越是想要亲近他。
这次他回京,是为了跟柔然公主和亲,我晓得。
你不知道,我母亲在家里哭了好几场——我母亲的性子,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谁见过她掉眼泪啊?
但我看他和唐苏合思相处的也还好,总算是有个安慰。”
她说到后来,其实是有些语无伦次的。
洋洋洒洒几大车的话,却没有个重点。
不过赵盈最善于提炼人家言辞之间的重中之重。
是以当姚玉明话音稍顿,甚至是刻意的给了赵盈接话空隙的时候,赵盈略一摆手,说了句我知道了。
姚玉明眼底亮了亮,赵盈几不可见摇了下头:“父皇在位一日,常恩王就始终是常恩王,是永王后人,这个你明白吧?”
她忙不迭点头:“哪怕将来高台易主,兄长他娶了柔然公主,同柔然和亲的是大齐常恩王,不能是淮阳郡主府,姚家的公子爷,这道理我晓得。”
赵盈心落回去三分:“那就没事了,以后总有机会叫你们骨肉团聚的。对外虽无母子兄妹名分,私下里他常住京中,你们也可随意走动。
哪怕他要回彭城定居,了不起淮阳姑母搬去彭城小住,这小住究竟是要住多久,谁又管的着呢?”
姚家反正是管不着,估计也根本就不想管。
赵盈想着又笑起来:“这是什么值得难为情的事吗?也值当你扭扭捏捏不知道怎么开口。”
姚玉明嗨呀一声:“不是说难为情,就是贸然跟你提这个,我是觉得有些突兀的。
之前我也想了好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不是刚从姜家回来,倒像是我仗着此事我立了多大的功,在你这儿邀功似的。”
她这话实在是把赵盈逗笑了:“这也算立了功的?那这功劳未免也太好挣了点,你快不要说这样的话来逗我笑了,大过年的,笑的人肚子疼,回头我还要叫人回宫里去传御医来,你少折腾我啊。”
姚玉明长舒口气跟着她笑起来。
两个姑娘哄笑一团,须臾缓下那股劲儿来,赵盈又想着她先头说是两件事,便又好奇问她:“还有一件事呢?”
说到这个,姚玉明可比提起赵乃明更来劲了。
赵盈分明看着她一双眸中精光闪烁,亮晶晶的,甚至还有些许激动和雀跃。
于是下意识皱了眉头:“你这幅神情——”
之前姚玉明试探着跟她开徐冽玩笑那会儿,其实跟现在的德行差不多。
是男人?
果然姚玉明笑嘻嘻的跟她开了口:“你知道姜承德有个不太受宠的庶出儿子,是他早年间的通房丫头生下的,后来因为生母出身实在太卑贱,而且姜承德也不怎么喜欢她生母,外头都传是酒后乱性把人给睡了,睡了之后才抬了人家做了个通房,偏偏那一次就怀上了这个儿子,你知不知道?”
姜家是头号敌人,姜府上上下下,赵盈就没有不知道的。
姚玉明说的这个姜家庶子,实际上是姜承德的第四子,今岁十九吧,名子期,表字就不晓得了。
要说姜承德也是骨子里带的风流,姜夫人在后宫承宠生子的时候,他在府中还搞着这些幺蛾子的,新得的儿子同外孙子一般大的年纪,说出去不怕人戳着他脊梁骨骂上一句老色胚。
至于受宠不受宠的,反正是没听说过这位姜四公子有什么出格出彩的事儿。
不受宠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
赵盈眼皮猛地跳了两下,意识到什么,讶然问姚玉明:“你看上了他?”
“我早就看上了他。”姚玉明说起男人是真不害臊的,反而得意得很,眼下提起姜子期同那时说起徐冽又不相同,还带上了些志在必得,“他快二十的人了,为着不受宠,生母也早就去了,姜承德也没心思搭理他,更别说什么娶妻不娶妻的。
我晓得你不会留下姜家的,但将来真要下手时候,想个法子把姜子期给我弄出来呗?
我是真觉得他很好,你把人给我带出来,我藏起来,等将来我掌家主事了,一定不亏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