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等到朝臣奏请,请皇上立储,赵濯都未必会输给他。”
横竖昭宁帝春秋鼎盛,现在立储,哪怕赵濯还是个襁褓婴儿,难道昭宁帝明天就驾崩了吗?
悉心教养上十几年,总还是能够的。
昭宁帝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承衍会因为这些事进宫,到清宁殿来见他。
他对这些朝堂政务从来都不上心,去年西北那件事就足可见了。
储君谁来当,高台将来谁来登,对赵承衍而言,也不过是换了个人做皇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现在是皇弟,将来是皇叔,怎么着都是亲王之尊,宗亲里的最贵重。
昭宁帝啧声:“真是难得,你还有琢磨这些事的时候。”
“也不全是。”赵承衍往椅背上靠去,又是那副慵懒姿态,“皇上知道臣弟,最愿意做个富贵闲人,最好天下麻烦事全都离臣弟远远的。
但有件事,臣弟在心里过了很久,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该不该开口。
也是出了今天这件事情,才定下心来,决定进宫跟皇上说一说,至于能不能成的,全看皇上心意罢了。”
昭宁帝闻言便又斜他一眼:“普天之下,还有能叫你为难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事呢?这才真是奇哉怪也。
你且说来朕听听看。”
“臣弟想让赵濯出嗣,来做臣弟的儿子。”
他确实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无论太极殿上,还是清宁殿中。
这才是赵承衍。
昭宁帝登时黑透一张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神情阴鸷,语气肃然,声音中透着的那股子清冽,能把人给冻伤。
赵承衍却置若罔闻,点了头就继续说:“臣弟当然知道。
赵濯生来不寻常,说不得皇上对他都寄予厚望。
且孙贵人没有母家扶持,将来若真扶赵濯上位,做了大齐储君,才更不怕外戚擅权。
这些,臣弟还用不着皇上来提点教导。”
昭宁帝咬紧了后槽牙。
可不是吗?
赵承衍什么道理不明白?什么事情参不透呢?
从小就聪颖机敏的人,开蒙进学时,连夫子都说他天资甚高。
先帝无论人前还是人后,曾不止一次表现出对幼子的喜爱。
那是打心眼里的看重。
赵承衍活到二十六岁,这点道理要是还需要人来教,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开了口。
那便诚如他自己所说,确然是深思熟虑过一番,才做了这个决定的。
生气吗?
昭宁帝倒不觉得有多生气。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赵承衍并不是来激怒他,故意挑事儿的。
“你二十六了不娶正妃,母后说了你多少年,你从来敷衍过去,到如今母后病重,病情不乐观,你的燕王府中无内眷,你自己膝下更没一男半女,倒像是过继孩子了?”
昭宁帝虽没有多生气,但还是冷笑出声来:“便是要过继,也并没有什么不成的。
只是你主意打的好正,竟打到皇子身上来了吗?”
及便是要过继儿子,宗亲中选了合眼缘的,过继到膝下,不过养着玩罢了。
又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
天子所出,过继到亲王膝下,这岂不荒唐!
昔年他要过继孩子到永王一脉,承继永王爵位,不也是从淮阳郡主膝下挑了个赵乃明吗?
听赵承衍这个意思,早在今天出事之前,在他认为姜承德为了赵澄的太子位而开始把手伸向后宫,朝着孙氏母子发难之前,他就已经动了这心思。
昭宁帝再没开口,赵承衍他倒更像是自说自话,毫不在意昭宁帝是什么想法一般:“从宗亲中过继合适的孩子也不是不成,但先前母后病倒,我动了这心思后,思来想去,认认真真的考虑过。
如今只有晋王兄膝下幼子年幼,今年才五岁而已,可他又是个庶出,是晋王兄身边的通房生的孩子,出身上实在差了些。
余下宗亲中,再没有年纪合适的。
难道叫我去过继个十几岁的孩子到身边养着吗?
况且赵濯是皇上亲生的儿子,就是母后的亲孙子,他不管是做皇上的儿子,还是做臣弟的儿子,总都还是母后的亲孙子,这总没错吧?”
“你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昭宁帝听到这儿才算是有些忍不住,怒而拍案。
赵承衍仍旧不为所动:“更何况又出了今早这样的事。
说起来,现在叫赵濯出嗣到臣弟一脉,于皇上而言,应该算是臣弟帮了皇上一个大忙。
历来储位之争,兄弟阋墙,都是要酿成大祸的。
赵澄自己未必不好,可有姜承德一味挑唆,好好的孩子也给带歪了。
来日皇上若是腾出手,料理了姜家,愿意叫赵澄做储君,便叫他做储君,届时赵濯出了嗣,赵清和赵澈不中用,自然也不怕再有什么兄弟阋墙之祸。
万一皇上连带着赵澄也觉着看不顺眼了,这儿子不想要了,便叫他与姜家一并折损。
可那时候怎么办呢?”
昭宁帝那里黑着脸,他反倒还有心思玩笑似的,连尾音都是往上扬起的:“赵清和赵澈仍旧不中用,皇上膝下没有可承继皇位的皇子,要么皇上去立个皇太女,臣弟瞧着永嘉也十分能干——”
赵承衍拖长尾音,已然存了试探心思。
旋即见昭宁帝眼底肃杀涌起,比他提起要赵濯出嗣时来的还要汹涌,登时心下一沉,也转了话锋:“要是不愿意,再把赵濯从臣弟膝下过继回来,他横竖都是皇兄血脉,朝臣也挑不出什么不是之处来。
固然是儿戏了些,可皇上是天子,天子金口,说一不二,皇上历来不也都是如此行事,倒也不会惦记群臣如何看,如何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