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无能狂怒
太极殿终于又升座了。
只是天子宝座左手边上,多出另外一张规格减半的宝座。
赵盈再不是立于殿下与群臣比肩。
她登高台,端方落座。
身下这张宝座,昔年曾有两位太后垂帘听政之时坐过,穆宗的许皇后于穆宗病重的最后三个月里,监国之时,也坐过。
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只是太极殿中站着的那些人,变了模样。
沈殿臣根本就吗来上朝。
昭宁帝旨意一出,他就闹着要入宫面圣,在宣华门外被拦了下来。
徐照把消息送到司隶院,赵盈一笑置之。
从前带头说她牝鸡司晨,现在天子金口令她监国摄政,他还是不满意。
“周卿,瑞王与姜氏谋逆的案子,司隶院审理的怎么样?”
周衍的位次从第四排提到了第二排,毕竟人家现如今地位不一般了。
赵盈点名叫他,一句周卿,实在太有昭宁帝昔日风范。
也因此,引得殿下众人抿唇皱眉。
那些不想来又不敢不来的,大气不敢喘一声,却要在心里骂赵盈祸国。
周衍拱手站出列次来:“姜氏于后宫之中投毒,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全,事发之后,姜氏畏罪,自缢于华仁宫中,姜氏一族众人暂由禁军看押于府中,原礼部尚书姜承德现关押于司隶院大牢中,瑞王幽禁王府。
案情审理的还算顺利,供词臣也已经拿到,只是姜承德声称此事全是他一人所为,与瑞王无关,臣……不知该如何处置。”
走到今天这一步,孔刘两家的前车之鉴,姜承德比任何人都明白了。
昭宁帝在清宁殿见他和赵澄那天,究竟说了什么,尽管赵盈不得而知,也能猜出个大概。
姜承德自负了一辈子,好在脑子足够聪明。
他既晓得是天子要他死,那他认罪或是不认罪,就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唯有赵澄——
这大概是姜承德阳奉阴违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还是想保下赵澄。
赵盈转而叫宋子安:“刑部怎么说?”
眼下的朝堂,是赵盈的朝堂,可现在的赵盈,不是他最初想要的那个赵盈。
宋子安喉咙发紧:“瑞王是亲王之尊,应当由宗人府详加审理之后,再做定论,刑部……没有任何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审理姜承德本该是刑部的差事,昭宁帝把人交给禁军之后,让禁军直接送去了司隶院。
天子心意如此,赵盈更是不曾推辞。
说白了,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私心根本就没有打算藏起来。
她便是要天下人都知道,她要姜承德的命,要赵澄的命,就是要在这朝廷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有谁能奈何得了她?
赵盈对这个答案似乎极满意,一挑眉:“那此事恐怕还要麻烦皇叔。”
赵承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他如今辅政,昭宁帝虽没给他加封摄政王,但就是那么个意思。
今日是赵盈监国之后第一日太极殿升座,他少不得要到这殿中来站一站。
赵澄的案子又有什么好审理的。
赵承衍掀了眼皮扫量上去。
到底是上位之后,还想着总要顾全大局,这场面上的事儿得走一走,不然她自己就能把赵澄给处置了。
昭宁帝给了她权柄,许她监国,就再也没把赵澄和赵澈的性命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昭宁帝究竟是怎么想的,更无意揣测。
他只是好奇,如果昭宁帝知道她要给虞氏平反——
赵承衍思绪才转至此处,赵盈已经沉声开了口:“另有一件事情,是父皇亲口叮嘱,要孤务必着紧办了。”
众人听闻昭宁帝,不免敛气凝神。
没有人能见到天子了,到底是她赵盈想办的事,假借了昭宁帝之口,还是果真是昭宁帝吩咐,他们谁也不知道。
“凉州总兵通敌叛国,当日为避免节外生枝,只将他急召回京,捉拿问斩,然则此案之后,父皇心中又始终牵挂着多年前的一桩旧案——”
赵盈精致的妆容写满了冰冷,深吸口气,缓了一瞬:“数年之前,虞氏附逆伏诛,满门抄斩。
孤也是近日才知,昔年父皇只是因为得了一纸密告,加上父皇御极之初,天下不稳,朝局不稳,是以他并未详加审问调查,便匆匆下旨,处死虞氏满门,以逆党论处,摘了虞氏满门封赠,虞氏先祖牌位也撤出太庙功德殿。
父皇早在凉州出事之初,便想到昔年虞氏一族,现如今大病一场,对陈年旧事思虑更重。
虞氏祖上累军功起家,自太祖皇帝打江山起,虞氏一族便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
父皇思虑再三,只恐怕昔年冤枉虞氏一族,令功臣之家蒙受不白之冤近二十年。
过去种种,虽难追查,可父皇想要一个真相,也想给虞氏一个真相,给天下人一个真相。”
赵盈咬了咬牙,定下心神来:“宋卿。”
宋子安眼皮突突的跳,应了一声在。
赵盈的目光却是落在赵承衍身上的。
其实连宋昭阳都悬着心,提着那口气。
平反陈冤,哪有那么容易。
何况一个不留神,就会牵扯出她的身世……
可是谁劝她都不管用。
她才刚刚监国,就已经铁了心要给虞氏平反。
那是二十年前的旧案,要查起来太难了。
昭宁帝刚登基那会儿,的确有太多的人想要造反,虞家身上又是附逆罪。
究竟有没有党附,有没有生出不臣之心,二十年后的今天,仅凭着刑部大理寺去追查,就真的能查明所谓的真相吗?
案情一旦僵持住,她又打算怎么收场呢?
可她想做。
她想为虞家,为她父亲,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
她要还虞家一个公道,给虞玄来洗刷冤屈,追封封赠,给足他身后体面。
逝者已矣,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所以到后来,宋昭阳才没有再劝。
就连赵承衍也答应了——他点了点头。
赵盈越发安了心:“此案就交刑部查明,大理寺佐刑部调查,旧档、旧卷宗、旧人,还有兵部,该查什么人,该用什么东西,父皇和孤要的,是真相,不拘你查多久,更不拘你查到什么人,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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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要重新调查当年的虞氏附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