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非他不可
赵姝伤的实在算不得严重。
她把碎瓷片子紧紧的握在手里,可不得把手心儿给划伤吗?
这样的伤势,留点儿血,在寻常百姓人家,再平常不过。
无非她是天家公主,生来金贵,养的格外细皮嫩肉,有一丁点儿磕着碰着都了不得,才惊得底下伺候的小宫娥慌了神。
赵盈推门入内,屋里围了五六个小宫娥,七嘴八舌的劝,劝赵姝把手上的碎瓷片子放下去,免得真伤狠了自个儿。
赵姝面颊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实在做不来那等狠戾模样。
原本手里的碎瓷片子是冲着那些小宫娥的。
她脚边更是摔了一地瓷器玉器,真应了书夏那句满目狼藉。
这会儿一见赵盈出现,手腕方向一转,拿着碎瓷片子就抵在了自己脖颈上。
“公主——三公主,您可千万别伤了自个儿。”
小宫娥急了,慌张劝她。
赵盈提步上前,拍了拍她,她忙掖着手退开。
“你想干什么?”
赵姝死死咬着下唇:“送我回宫!我要和我母妃在一处!”
“生死不离?”
赵姝瞳孔一震:“赵盈,你敢!”
果然还是孩子脾气。
再聪颖机敏,到底不过十一岁的孩子,长在妇人手中,见惯的是后宫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又哪里晓得外头的权利倾轧。
挥春已经领着小宫娥都退了出去,临出门顺带把房门一起给带上了。
赵姝还是同赵盈对峙的架势,赵盈却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太师椅旁边也散落不少碎瓷片,赵盈嫌弃的拿脚尖儿踢开,发出阵阵脆响,她才提着裙摆坐下去:“我叫书夏去传了嬷嬷来,内廷里的嬷嬷,磋磨人的手腕你应该知道,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去,我还是蛮喜欢你的,不想叫你吃这份苦头。”
赵姝喉咙一滚,捏着瓷片的手分明抖了一下:“大皇姐,你放我回宫吧!我母妃得罪了你吗?我替她给你赔不是成不成?
我长这么大,从没有离开过我母妃半步。
我们从前也过过几年苦日子,那些我都不在乎,可我想陪着她。
你把我带出宫干什么呢?还把阿妩一起带出宫。
母妃已经把弟弟送走了,她只有我和……”
“赵姝。”赵盈冷冰冰开口,打断小孩子稚嫩的哭诉,“我再说一次,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赵姝犹豫了一瞬,也只那么一瞬而已。
赵盈斜扫过去一眼,扬声朝着门外叫挥春。
赵姝忙开口:“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谈交易的资本了,只有我自己!我并不想这样的!”
谁都不想这样。
赵盈点着扶手,默然不语。
赵姝犹犹豫豫,到底扔掉了手里的碎瓷片子。
小姑娘是有些害怕的,方才手抖起来,真是拿捏不好分寸,瓷片最尖锐的部分朝着自己的脖颈,白皙娇嫩的皮肤见了血点,到底是划破了。
难为她不觉得疼。
赵盈眯了眼去看。
她见过太多鲜血,杀过太多人,眼下却觉得赵姝脖子里那点血迹,有些刺眼。
她嗤笑:“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带出宫,是吗?”
赵姝抿紧了唇角,后来想摇头的。
母妃跟她说过,秘密不能知道太多,更不应该急着去探索。
不该她知道的,哪怕无意中发现了,也要装傻充愣当做不知情,否则会害了自己。
现在她就不该问。
只是事关母妃——
赵姝抬眼去看赵盈:“我想知道母妃到底怎么得罪了你。父皇病重,大皇姐监国摄政,母妃跟我说,大皇姐将来是要做皇太女,要御极做皇帝的。
我不懂这些,却又觉得,是你也很好。
大皇兄跟二皇兄就算了,三皇兄他从前是好的,可他受伤之后,性情大变,还有母妃差点儿小产那件事——
我一开始想着,大皇姐同我们亲近,你真的做了皇帝,对我和母妃来说,未必是件坏事,说不得我也能仗着大皇姐的势,在京城威风几年。
可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
我真的不懂。”
看来她猜得没错。
孙氏虽然急急忙忙的想着给赵姝铺条平顺后路,尽管她自己的命留不住,至少得叫赵姝余生平安康乐,做个富贵的长公主,不能叫她找赵姝麻烦。
何况她本就不是赵家子嗣,对赵姝可没有什么姊妹情分。
不过这件事,从头到尾,她没透露给赵姝半分。
知多险多。
小孩子又总容易意气用事,真的冲动上头,恐怕孙氏也治不住赵姝,是以去母留子那档子事,更没敢告诉赵姝。
小姑娘现在在她的公主府这样闹,仍旧是孩子脾气,不愿与生母分离,想回宫里陪在孙氏身边,母女一处罢了。
宫中变故生了太多,她从前也出宫小住三五日,但金时不同往日,她这是怕了。
赵盈捏着眉骨叫赵姝:“真想知道?”
赵姝沉默。
“真相伤人,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真善美的真相,你小小的年纪,今后我给你铺就什么路,你便走什么路,安安稳稳过你的人生,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她倏尔抬眼,正好与赵姝四目相对,是冷漠的,更是威严的:“说你年纪小吧,也十一了。赵姝,你自己做个选择吧。
安生待在我的公主府,将来凡事听我的,你自然会是大齐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成婚生子,享无边富贵。
亦或者,你非要知道所谓真相,那咱们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的份儿了。”
赵盈的话音顿了有须臾吧,几乎是低叹着又开了口的:“人得为自己负责,你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就走什么样的路,是福是祸,自己选。”
自己选……
她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任何决定。
以往什么都听母妃的。
如果是母妃,会怎么选?
毫无疑问,要她享无边富贵,世间的纷争都不要再掺和。
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多诱人啊。
可是她不要!
赵姝把心一横:“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渐次长开,越发清秀的小脸上写满倔强,眼神也是坚韧的:“我不是没有怀疑过。
父皇病重,御医院服侍,以胡泰为首,可清宁殿谁都进不去了,莫说是母妃,就连皇后娘娘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