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色厉内荏,表面疾言厉色,实际上已经汗流浃背。
那马背上的少年冷哼一句:“私自屯兵,已经是死罪难逃了,我也不介意再杀个小小的将军,即便罪加一等,又有何惧?”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副将现在毫不怀疑他能做出此事,连忙避开剑锋,神色仓惶地叱上一句:“你给我等着!”
他带着身边十几个士兵,头都不回地迅速离开那里,看方向多半是去皇城搬救兵去了。
如今王府已然是个什么光景,连这种宵小之辈都敢过来撒野了。荣嘉自嘲地笑笑,稍微让开两步,让荣烨与涯月带着棺椁们先进去。
他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朝廷等下肯定会来人缉拿他,这一小会儿时间很适合用来休憩。
只不过,偏偏又有不速之客了。
他抬眼,看向府门一侧,与同在马上的少女目光相触。
她抿了抿唇,视线定定看向他,一点儿也不打算闪避。她的目光里似乎还带着怜悯和自愧,鼻尖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小白看到暗宵,欢腾地跑过来。
两匹马实际上是兄妹,出生只隔了两年,血缘上的因素让它们彼此之间关系密切,偏偏凌安还似乎不打算阻止。
眼见着越来越近,荣嘉面上神色有些慌乱不安。以前他总觉得“近乡情怯”这句话过于矫情,而今自己似乎也有些摆脱不开。
而今他是罪臣之子的身份,未来只有三条路可走,其一认罪伏诛,其二想尽一切办法平反脱罪,其三则是干脆借势造反……可无论哪一条路都是前途渺茫。
广平王府没了,他也就没了靠山,似乎连自己都要垮下去,时至今日还支撑着他的,无非就是重病被囚的他的父亲。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如果父亲和兄长注定要被囚死在金陵,他也不想再独活。
他知道,这件事情,约摸是德康帝与太子两父子的谋划,肃国公作为这几十年间的新贵,实际上是充当了他们手上的一把刀。
也不知道那少女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探听到一些内幕,还写信告知他金陵的情况。
她不想让他死,可他却犹如已经沉到了不见亮光的深渊,快没了抗争的力气。
少女的目光始终不避开他,清澈又坚毅。
“不是让你别回来吗?为什么不听?”她终于开口,带着一点儿颤抖的哭腔。
他却移开了视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疲惫沧桑,这和他预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不想以这样方式与她重逢,可她已经完全走近了,两匹马儿颈部交缠,她身着男装,此刻竟然伸手,毫不避讳地想要伸手触摸他颈脖上缠绕着的绷带。
不过毫厘之差,他却抬手格挡她。
他露出一点儿疲惫的笑,嘶哑的声音再也无法恢复如初:“别碰,疼。”
凌安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在此刻簌簌而落。
她才不管他如何拒绝,道:“你下马,我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