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月看得呆了,心里默记下步骤,又将银环扣了回去,自信道:“我来试试。”
试试就逝世。
他觉得自己明明是按照荣嘉方才的步骤来的,可是就是打不开了,涯月躁得很,生闷气,感觉又被侮辱到。
更侮辱人的是荣嘉真得有在试图教会他,颇耐心地讲解:“你别急,仔细看好,先这样……再这样……”
银环再度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叽”,应声解开,荣嘉又装了回去,让他再试一次。
可是果然再试也是不行的,随后又尝试了三四遍,一个时辰就这么耗费过去,两个人面面相觑。
荣嘉没忍住,最终笑到捶桌。
这算什么,奇耻大辱啊——她竟然还好意思问。
谢谢,有被气到。
云酥是真不明白他冷酷外表上激烈的内心活动,还想着他脾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差了,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太守府倒是挺大的,绕了好久,终于到了荣嘉所在的院子。
这里格外清净,因为荣嘉的伤未全好,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武功和内力,恢复了大概五成,尽管如此,荣嘉似乎也挺沮丧的。
毕竟曾是天之骄子,如今落差太大,是个人都受不了。
云酥看到他时,他正在射箭。
站在很远的地方,去射极小的草靶。这对于眼力准度实在太苛刻了,云酥都觉得有些夸张,但是荣嘉或许是将其看成了仇敌,一箭过去就能轻松洞穿。
“六公子果然厉害!”她忍不住高呼了一句。
看来他一箭取诸葛雄性命的事情不是假的,就这准头,估计诸葛雄一冒头就没了。
“是你?”荣嘉对云酥有印象,不过是停留在她是凌安丫鬟那里,尚且不知其真实身份,也叫不出名字。
云酥也不计较,立刻说明来意,顺带把那封信交给了他。荣嘉展信读完,面色有些难看。
广平王府覆灭,肃国公府在背后可真是功不可没。虽然不是主谋,但听命行事,便就是一把杀人的刀。
这中间矛盾似乎无法调和,云酥又道:“六公子,至少请您看在凌姑娘面子上……若能取胜,也莫要伤了我们国公爷性命。”
荣嘉已经许久没听到关于凌安的话题,瞳孔微微一缩。
广平王府曾在金陵安插的眼线几乎都被清剿了,什么消息都递不出来,又送不进去,战事紧张,他更是无暇顾及那个小姑娘。
“她还好么?”如今也只能通过云酥,来了解这些事情。
云酥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挺好的,您莫要担心。”
荣嘉点点头,最终是应下了:“好,我答应你,不伤肃国公的性命。”
云酥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果然,无论什么时候搬出凌姑娘来,这个少年总会妥协……可若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心爱的姑娘被迫嫁给了仇敌,又该怎么收场?
云酥常默默潜入东宫去看凌安,知道她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只能怪这世道不公,害得有情人不能眷属。
云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直言道:“我不会立刻就回到金陵复命,主子让我护好公爷,我需得跟着行伍……但是,我改了主意了,就是不知道六公子信不信得过我。”
“此话怎讲?”
“我愿意帮你们,潜伏在公爷身边,刺探好情报,届时可作为你们的参考。”云酥道,“只一点,留我家公爷性命,日后到了金陵,也不可为难肃国公府。”
她一个小小暗卫,其实够不上谈这种条件的资格。
“这是你主子的授命?”荣嘉微微挑了眉。
云酥道:“他没让我这么做,我这是抗命不遵。不过我家主子乃是会变通之人,我想给他,给国公府留一条后路。”
荣嘉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儿,缓慢道:“好。”
云酥立刻喜笑颜开,下意识望了一眼在一旁绷着脸的涯月,涯月正巧也正看向她,目光相触的瞬间他就扭过了头去,话里威胁:“若你敢传假情报……”
“不会的,不会的。”云酥连忙摆手,“不过行军打仗,确实谨慎些比较好,我递上情报,你们自己判断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不就行了么?我行事也尽量小心点,万一被抓了肯定完蛋……”
涯月道:“你还是别做这种事了,毛毛躁躁的,哪能胜任?”
如云酥所说,细作叛徒,是最难以被容忍的。一旦被抓,通常就会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云酥被这话哽了一下,她最不喜别人质疑能力,立刻柳眉倒竖,当即呛声:“涯月,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了?迄今为止本姑娘可没做过一件错事儿,你以为我这暗卫统领怎么来的?我若不能胜任,那恐怕没人能做得了。”
荣嘉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突然吵起来,不过主仆多年,他也看出来了涯月变得相当不正常。
涯月向来淡漠,不辨喜悲,很少有这种尖酸刻薄情绪激烈的时候。
他有心调解,所以道:“涯月,你担心就说担心,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地劝她?”
涯月立刻涨红了脸:“谁会担心她啊?我只是担心她坏了我们的大事!”
他说得很大声,但是架不住云酥那飘飘然一句:“哦?是么?原来你是担心我啊……”
“你……”涯月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是羞还是气,一个人径直离开了。
荣嘉饶有兴趣,看着面前姑娘:“难得还能找个治得住他的。他年纪还小,才刚满了十六,从小当暗卫培养着,性格古怪得很,也请你多担待。”
云酥笑道:“这么说来,我居然大了他三岁呢……啧,这当他姐姐都成了,他应该看不上我吧。”
也是胆子大,直接在人家主子面前诉了心意。
荣嘉也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轻声笑起来。
“女大三抱金砖嘛,云酥姑娘,你再加把劲,或许就能将人拿下了。”荣嘉似乎挺懂,语气揶揄。虽然面上有疤,但那桃花眼弧度随着笑意弯起时,仍然漂亮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