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清心里一堵,只能报出瑞珠的本名:“段大妞,我是来找段大妞的,她还有个弟弟叫狗娃,是先前跑来伺候凌侧妃的。”
这么一说宫人立刻就明白了。
“这行宫外人不方便进,这样吧,公子,你就在这里等一等,我让大妞出来见你。”
“有劳了。”安度清感激道,顺带伸手去简单理了自己凌乱的衣裳鬓发,尽量看着周正一些……可是他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叫住那宫人,“等等,你莫要说我是国公府的人,说了她是不愿意出来见我的。”
宫人觉得很莫名其妙。
不过眼前这人应当确实是个贵公子,即便风尘仆仆,气派风度也是有的,所以就应下了,到瑞珠那里,也只随便编了个理由,让她去前门一趟。
姐弟两个的伤都还没好全,瑞珠头上缠着纱布,狗娃则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
安度清一开始躲着,没敢出来,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狗娃眼尖,一看到安度清,就拉了好长的脸。
“瑞珠……不,大妞……”安度清搓着手,扭扭捏捏地打招呼。
女人皱着眉头,面上也很不悦:“你来做什么?”
这话问得毫不客气,与过去的恭顺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不过安度清始终生不起来气:“这里地震了,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即便有什么事情,也都尘埃落定了,根本犯不着让他操心。
瑞珠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叹了一口气:“二公子,你就没有要做的事情么?犯不着为了我这么奔波,耽误时间和心力。”
因为你曾经为我做了很多啊。
安度清垂着面容,很想将这句话说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思忖再三,他还是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瑞珠,你没必要这么忌惮我的。”
旁边还有其他宫人,这时候都用颇暧昧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方才那公子自称是肃国公府的二公子,凌良娣的二哥,而那段家姑娘又与凌安是旧识……所以那公子说的大概率是真的,也难怪会是这样一个微妙的气氛。
瑞珠其实很讨厌想起过去,尤其还是在其他人面前。
安度清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因为瑞珠正看着自己,发出了冷冷一声哼笑。
他急急忙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不必说了,二公子。”瑞珠道,“我明白的,只是我们身份悬殊,您如此待我,让我无所适从。”
这话说得客气又疏离,她心底恐怕仍是觉得他不该来。
安度清原本以为自己能比韩沥稍微强点儿,也指望这场地震能勾起她心里的脆弱,从而选择继续依靠着他……现在一切希冀又被戳破了,他有些垂头丧气,一筹莫展。
瑞珠说完就进了屋,而狗娃定定看了他半晌,脸上怒气未消,直截了当道:“你往后能不能别来找我姐啊,死缠烂打的烦不烦?而且你只会叫她伤心。”
安度清喃喃道:“是我的错。”
狗娃也不想理会他。
最后就剩安度清一个人站在那里,孤零零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先前那传话的宫女见他皮囊生得不错,这会儿也生出些别的想法来,上前搭话:“公子,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您何必要执迷强求呢?”
按理来说,出于这些贵族们的礼节,他怎么也会礼貌地应上一句。
但是安度清只闷闷道:“要你管?”
那宫人这才悻悻后退一步,不敢再自作聪明了。
安度清只好离开,连背影都是失魂落魄的。
“姐,你还是放不下他么?”
瑞珠其实没走,就在门后,目送着安度清离开。
狗娃这么说,她也并不生气。
“早放下了。”她道,“我牵挂他,就像是出自习惯,总会慢慢改掉了,就是要一点时间。”
她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才能完全遗忘,别人对她的一点点好,她都看得很珍贵……可若是如此,便就又会重蹈覆辙,她现在还算清醒,也不想再回头重新淌一遍那苦痛。
所以像这样就好。
……
一夜过去,太子几乎都在处理公务,只趴在书桌上睡了一个时辰左右。
敬忠公公也是一夜没睡,兢兢业业地守了他一晚上。
晨起,他跟没事人一样,去到凌安屋子里,陪她一起用早膳。她气色稍微好了点儿,这会儿正在喝药汤,那苦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她大口饮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与安逸清的交谈令她多少找到了一点方向,所以现在最期盼的就是自己的病赶紧好起来,恢复活力之后,也许还能为哥哥,为荣嘉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太子看起来也很平和,两个人相处起来假模假样的,外人看来甚至以为他们是对举案齐眉的夫妇,可实则是各自怀着隐秘的心事。
太子是不打算在豫府久待的。
金陵局势才是目前最需要管控的地方,二皇子趁他不在,随时都可能直接逼宫……他出发来这之前,做了一系列布防,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当时忙得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在她面前,怕是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不代表没有提的必要。
太子慢条斯理的,早膳的工夫,娓娓诉说着自己的辛劳,说这段日子里,他对凌安种种矛盾的感受。他不想也不敢把自己的心托付出去,因为这是对芷柔的背叛,又因为凌安根本不喜欢他,这样做显得自己太过卑微廉价……种种原因吧,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是控制不了的,尽管百般提醒自己可还是会沦陷,他已经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