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也在人口买卖中得了好处?”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况且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秦苍点点头,看着不远处陆歇的背影。以这行人的身份于他国行事本就多有不便。哪些是正常外交?哪些又算作干预外政?明晰界限并不容易。况且此事已经涉及到当地最高行政长官,更要谨慎。
突然东侧响起锣鼓声,一时间原本漠然的人们,各个挺直了腰杆,不像兴奋,倒像是颤抖。接着,人们不约而同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晃晃悠悠朝锣鼓密集处走去。脚步轻浮、面无表情,如孤魂野鬼般。
陆歇回过头,看向秦苍,正撞上秦苍同样疑惑的表情。两人交换过眼神,一行人朝声响处走去。
气压低沉,屋宇和天际寒雾连成灰突突一片。
府衙旁侧,有个稍高的坡台。曾经漆上的油彩今大已脱落,留下苍老的痕迹。坡台不大但还算平整,够七、八人并立。不过此刻,其上只有两人。
站着的那人看上去年过四旬,裸着上身,上肢肌肉突起,手持大刀;此番眉头紧皱,在本就过短的额头上凸起一个“寿星包”,眉宇间杂着阴冷和怪诞。另一个男子明显年轻许多,嘴唇上冒着杂乱的青青胡茬;形容憔悴,此时正被迫趴在一个长椅上,手脚被缚住不得动弹,极其屈辱。
秦苍想,其实手脚镣纯属多余,因为这人全身血痕,四肢多处显出怪异的弯曲,显然骨头断了,就是他有意逃跑也是力不从心了。不过叫人难忘的是那眼神:恨恨的、炯炯的,混杂着许多意思,瞪着前方。
坡台下,有个不断左右踱步的男人。男人不高,生得杂眉细眼,负手望向周围越来越多的聚集者,神情逐渐从焦躁转向微笑,许久才立住脚步,朝众人开口:
“各位!此人,就是敌国细作!此人通敌卖国,罪大恶极!今日,”说着一拱手:“我奉程大人的命令将其斩于此,为国除害!”
那人声音沙哑,喉得倒是慷慨激昂。不过周围的人依旧默然,也不附和也不否认,一声不吭,愣愣看着前方。甚至这其中还有抱着不满周岁孩子前来“观礼”的妇人。
秦苍觉得十分惊骇:要不就是这些人天生特异、毫无感情;要不就是这场面怕不止发生了一、两次了,且这种聚集大约也是被逼迫的。
用手肘碰一下陆霆,秦苍刚想压低声音问:“程大人不到场?”就觉自己右半身被人狠狠一撞,眼见要扑到前面人身上,好在大霆子手快,剑柄一横,拦住秦苍。秦苍腰间一疼,再回头看,撞自己的是薛柳。
站稳身子,揉揉自己被撞疼的地方,仰头对陆霆说声谢。回头看见薛柳已经挤走几人,傍在了不远处陆歇身边——不知何时她也下了车,跟着几人走到了坡台。若不是陆霆拦下自己,自己定然会推搡前人、闹出响动。这行人本就不想惹人瞩目,眼下又几乎是鸦雀无声的场景,不知薛柳只是忙着“争宠”,还是有其他用意。
台上的人并没有发现这小小动静,行刑依旧。贼眉鼠眼的长官,朝台上持刀人轻轻挥一挥手,便不顾威仪快步走开些。秦苍想,这倒和刚才他恨不能手刃“国贼”的激昂极不相称。再看刽子手手里的刀已经高高举起。
砍头,秦苍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并未觉害怕,直到现下胃里才突然涌起一阵不适。陆霆已经挡在自己身前一些,转过头显然正要提醒自己什么。突然,一个身影闪过,正正挡在秦苍面前。下一刻,就听台上“刷”得一声刀锋下落,接着“咔嚓”一声,台上一声惨叫,继而台下接连有惊呼。
自己的身前是熟悉的味道,秦苍慌忙抬头看。就见陆歇深蓝色的衣服离自己眼前还有一拳距离,但却将行刑的画面和周围的叫喊隔了个扎实。耳畔传来对方有力的心跳声,自己后脑和后背一瞬间也被极轻得覆盖住。
行刑完毕?
不对!台上为什么仍然有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