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
陆歇一手持剑、一手扶住秦苍,便知女子气息不稳。对方的毒龙虽不敌,但毒性并不弱,只是简单的调息恐不能顷刻化解。不能再遂着她了,得带她回去!陆歇握住秦苍的手,就要后退,然而女子却冲他摇头。
秦苍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翻涌起来的毒,再次朝门内喊:“出来!”
现在就算没有任晗这件事,她怕也不能安心离去了。“双姝”是早已绝迹于世的毒,炼制方法独一无二。然此剧毒太过不人道,人从中毒到死亡会极度痛苦。秦苍从未自诩良善之人,可不到万不得已,并不会痛下杀手;即使非要你死我活,也会极谨慎选择用毒。那么,能仿制“双姝”者,是什么时候目睹过其真容的呢?难道极乐阁那时,对方就在场吗?
这时,门后传出一阵笑声。那笑声并不凌厉、也不凄苦,银铃一般,透着不谙世事的轻快。接着,就见一位少女跑跳了出来。
女孩十二、三岁,扎着双髻,碎发盖住额头,直与眼睛相接;眼睛很大、透着好奇;不高,身着金花红底的齐胸襦裙,左手持小小灯笼,右手攥着个将化未化的糖人。她稍仰着头看着眼前男女:“你就是秦苍?”
“你就是凶手?”秦苍不让。
“才不是我呢!你可别乱说!”小姑娘皱着眉,慌忙摆手,糖人也顾不上舔,像是怕极:“我若乱取人性命,圣女该又要罚我了。”
秦苍和陆歇交换神色:这女孩年纪再小也十来岁了,可看她动作、表情、对手中食物的依恋和嘴角流出的涎水,都透着不正常的幼稚。
“圣女?你是九泽暗部的人?”陆歇问。
“是呀!瑞熙王是不是见过圣女?”提到“圣女”小女孩突然兴奋起来,慌张的神色霎时不见。嘴里“秦苍”“瑞熙王”叫得亲热,看来这心智不全的孩子对他们很熟悉。
“你说人不是你们杀的,那你又为何在此地?是你们陷害任晗,又挑起暴动是不是?”秦苍不相信她的话,她只觉这人在装疯卖傻,便将疑惑倾泻而出。
“不只有我,里面还有很多人呢!但是他们都睡着了。陷害的事,算是吧。但我们只是出了一点点力。”女孩舔着糖,似乎有问必答,又似乎所问非所答。不过,她身上那种见到故人般的真诚和坦荡,让秦苍觉得惊讶又不解。
“那个酒肆老板和你们是一起的?你们为何要杀我?还有,刚才那毒是你制的?”
“白羽?有人帮你抵了命,白羽今后都不必再杀你了。白羽他是喜欢你的。但是,珞珞可没有答应……哎呀!”
女孩话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巴,像是泄露了什么天机,又像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重罪,颤颤抖抖自言自语:“圣女说过,要用‘我’,不能用‘珞珞’。说错话,要被罚!”
女孩嘴里念叨着,便再不顾前面“敌人”。弯下腰,小心翼翼放下灯笼,然后张开五指,糖人瞬间落入她小小的掌心。之后,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就见细密的糖粉从她手里扬了出来,在烛灯的照耀下当真流光溢彩。待自顾自完成一系列动作后,女孩掸掸糖灰,再次俯下身,笨拙地将彩灯握回手里。
然而,这过于克制的举止让陆歇产生了怀疑:
那灯笼外部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在底部、连接处和孩子握住的地方都相当纤细。陆歇细看,那是由一种叫作“蝉翼纸”的材料做成的。“蝉翼纸”不是纸,而是一种非常易碎的宝石。虽说是“宝石”,但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华美的地方。唯一与众不同的,便是脆弱。因为易碎,所以难得;因为难得,便有人看准了机会。不知从哪一年起,“蝉翼纸”开始在各国收藏者中供不应求——一小粒米大的“蝉翼纸”就要数万黄金。大概,这是人的脆弱所造就的珍贵吧。
此处,在手提灯笼的所有不稳定的地方都镶嵌了这种“蝉翼纸”。可以想象,只要稍不留神孩子就会将它们震碎。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灯笼便也不复存在。陆歇想,这难道是要教她学会控制力量?是什么力量如此厉害?
“圣女有没有教过你不可以说谎?人当真不是你们杀的?”对于女孩的过分郑重,秦苍与陆歇思考角度完全不一样。女孩刚才袒露“很多人”都“睡着了”是什么意思?有人帮自己“抵命”又是什么意思?毒是谁的,她尚未解释。还有,如果她能说出凶手是谁,或许就能帮任晗洗脱罪名。三人离得太近,况且秦苍不确定女孩是不是也对自己的毒有所免疫。所以,即使她放下戒备时,秦苍也没有选择用“拂尘”窥心。现在,她要用圣女的名义来诈。
“我没有说谎!”
“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不信!除非你说出真正凶手!”
“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