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回过头,她倒没想过这层。
她只是他们万千客人之一,之前除了吃面、送药之外,与这家人并无太多牵扯。孟婆婆的店于秦苍,一如当年风雪中的烛光,靠近便已觉暖和,却从没想过要感受焰心的温度:常年卧冰之人,突然抱薪是会被灼伤的。更重要的是,这是齐昌老店,生意极好,不说衣钵满满,也不至于靠人额外打赏。
于是道:“随你。好吃吗?”
陆霆难得没有调侃,收回目光点点头,埋头又是一大口。
待两人呼噜噜喝干面汤,额间散出一些细汗时,便要回城南墨栖别院。可正要起身,外间走进来一人。
这人四、五十的年纪,身着不菲、身形挺拔。摇摇手,客气地拒绝了小伙计的招呼,径直朝秦苍这桌走去。
“秦姑娘,”来人恭敬一拜:“家主请问姑娘今日是否得空?翠锦轩将出新菜,想请姑娘赏光一叙。”
早春,晨昏尚未来得及彼此招呼,懒作冬日旧历当值,所以天依旧黑得早。天一暗,小食坊人逐渐多起来,肉面香和腾腾蒸汽将整条街笼得云雾缭绕。
一大碗面刚下肚,秦苍头脑尚有些发蒙。仰头仔细看前来之人,并不认识。
陆霆可不蒙,见秦苍不识此人便警惕起来,率先起身抱拳回礼:“阁下的家主并未提前邀约过我家少夫人。今日天色已晚,少夫人要回府中了。”
“陆公子。”那人对陆霆也分外客气:“是在下唐突了。家主是两位的故人,知道秦姑娘此次回京不多时,不知吃的用的是否习惯?有些忧心。特差我来请姑娘前去一叙。秦姑娘,家主绝无歹心,况且绝不敢与姑娘交恶。家主与姑娘约在城中热闹处,不如姑娘让陆公子陪同前去看看。若不合心意,再离开便是。”
自己何时也成了抢手之人?
这位长者的“家主”对秦苍和陆霆似乎很熟悉,可两人却不知对方何人何意。只是眼前人强调得不无道理:好坏都在京都最繁华的西街上,自己也熟悉。前去看一番该不会有危险。
于是就想应下,谁知一张嘴先打了个饱嗝,才尴尬起身歉意道:“还劳烦伯伯引路。”
陆霆有些诧异:曾经恨不得万事皆避之之人,何时也不惧“热闹”了?况且连对方是谁都不知,却已决心前往,难说不是冒失。可是听得“少夫人”吩咐,又只能任往之。
翠锦轩一如从前:任世上冠盖草屡如流水,它都能灯火不灭。
可今日这酒家又着实有些不同。
冷。
大堂里迎来送往、欢声喧闹,外间各个圆桌亦有推杯换盏、酒菜飘香;而跟着伙计来到三层雅间,更是碳火载道,恨不得将整座楼宇煨成初夏。可自入大门起秦苍就觉背心发寒,上楼后莫名更冷,才将陈烨送的披风又重新笼上。
长者和侍从停在一扇大门前。
门一开,两侧是持剑侍卫。两人似乎有意将陆霆拦下,却听得内里有个轻快的女声响起:“秦姑娘、陆公子都请吧。”
入门,外厅无人,却修缮繁复。
秦苍曾多次出入翠锦轩,并没进过这雅间。眼前花团锦簇,显然与整个酒家的雅致背道而驰,不知是应了何人喜好。
两人往里行,陆霆稍后半步,与秦苍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待到绕过屏风,往里一看,不觉心头一惊!
秦苍听得身后脚步有些许停顿,不明所以。正要回头,却见身前圆桌后的男人已携身旁小侍女起身行礼。
“在下冒昧,请姑娘前来试菜实为突兀,万望见谅。姑娘肯赏光,金某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