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规矩行礼却是秉公办事的语气:“今日军中设宴,请所有将士工匠同饮。还请夫人去叫一声。”
荃姑姑探出头,往外一看,外头黑透了,风声大作,像是要落雨。
“现在去?”
“现在。”
士兵客气却又坚定。
荃姑姑看见邻家鳏夫朝她点点头:他也是要同去的。于是向官兵回礼,又从邻人手中抱过孩子安置好,再去推自己男人。
“醒醒,叫你们喝酒去呢!”
一推,不动。荃姑姑便将盖在男人脸上的棉衣扯下来。这一拉扯,吓了一跳:男人布满血丝的大眼珠子望着天。
他压根没睡。缓缓站起身,任由妻子责怪,一句多的解释都没说,跟着官兵离开了家。
荃姑姑站在门口望。
士兵又接连敲开了好几户的门,宴请的都是近来在王陵军工作的男人。
田埂上,所有男人排成一列缓缓前行。红彤彤的烛火在风中摇摇曳曳,引出这么长长的一队。掌灯的官兵走在最前,接着,人跟着人,影子牵着影子。没有人说话,所有头颅都隐在黑夜里。
荃姑姑打了个寒颤,关上了门,哆哆嗦嗦睡下。不多时,屋子里传来鼾声。
她身边,小孩听见鼾声,张开眼睛,轻手轻脚爬下了卧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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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时,已是两日后。
冯怀拖着半死不活、全身泥血的孩子来到荃姑姑面前时,妇人险些没有认出这是谁!这时,荃姑姑刚得到丈夫与邻人同时遇难的讯息,想起那日鬼魅般排成一队的一众人,天旋地转。
不久,便有人前来寻找这个绝膑未亡的女孩。幸运又不幸的是,小孩年纪太小,除了这条路,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之后,荃姑姑为小女孩重新取了名字,搬了家。而因为小乖的原因,来到这个“重组”家庭的人,还有冯怀。
“两位是为孩子安危考量,问及至此,足见是好人,我亦将一起切据实相告!我们一家三口只是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想好好活下去!还请两位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莫将这些与外人道!”
荃姑姑说完,“噗通”一声竟跪下去。
“姑姑!”
两个孩子在荃姑姑左右,想要搀扶她起来,却被按住:“快!求求恩人!”
“荃夫人不必如此!我们不是……”秦苍说着便要上前搀扶地上的人,却被陆歇拽住。
“荃夫人,不瞒你说,近日印芍城中命案或许与小乖的过往有所牵涉。”陆歇不顾面前人惊讶,继续道:“另外,我想将两个孩子带回家中,找医者为小乖诊治,明日再将他们送回来。我夫人的发钗尚在冯怀手中,今日送给荃夫人。以后若有什么事,荃夫人可带着发钗,送至西北城外我院中,便有人能帮你。不知荃夫人可能允?”
男人语气冰冷,睥睨地上三人,虽是问句却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