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外赤红色的潭水变得更急。与林总管说得一致,此处视野好,不仅能看见码头,还能看见秦苍来处的建筑。
没有人将伫立在荷龙潭岛东的建筑称作“宫”,因为那里装载着四方宫中的下人和来往春目湖码头集市的人。人们习惯叫它市集。市集只有一层建筑露在水面之上,从此处能看见它白玉铸成的栏杆闪着炫目的光。
此刻,陈煜口中的“伙伴”就在那里。
“你不忍心告诉她你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可她却不信任你。”
“你是兰蕊吧?如今十二鲛人之首。”
按照约定,嬷嬷穿着秦苍的服饰,代替她等在“集市”对应的房间待召。这重身份让她相对自由。看着身旁男子,本想诈一下,不料段飞却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你到底是谁?”
为了维护房间的原样,段飞是坐在屋中地上一角的。男子仰头看了她一眼,摸了摸脖子上五彩细绳编织的“项链”没有说话。
兰蕊并非无凭无据:每一个杂戏团之人身上都绑了一个相似的五彩绳,一旦暴力拆解或者私自离开荷龙潭,细绳就会向内紧缩,其上如蜂针般的小刺会嵌入皮肉里,释放舒缓神经的制剂。反抗者要么尚未逃脱就失去意识,要么继续反抗直至被五彩绳勒断喉颈。
“你若不能老实回答,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等我老大回来,势必会为我报仇,你那些姐妹必死无疑。”
“不用诓我,你和你老大可不是一伙的。”
段飞的毒尚未完全解开,余下解药秦苍给了兰蕊。
此刻,男子所剩功夫三成不到,即使放开了反抗也难说能不能脱困。既然打起来谁都占不了便宜,反倒谁都不再随意造次。
“鲛人之首便不再需要侍奉人了。你为何还要冒险出来?为了救其它的女孩?关于鲛人的传闻我听说过一些,好像是……”
“住口!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解药给扔了!”
“好好!不说了。那你说的‘林壬’到底是谁呀?你多描述描述,往后我帮你问问。”
“你又是谁啊?跟着杂耍团混进荷龙潭岛,你有何贵干?”
“我不是说了嘛,我是密探。”
“就凭你?”兰蕊眯起眼睛:“不久之前四方宫有人出逃,从此就有许多‘猎犬’隐藏在大家中间,若是有人气味不对,第二天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你知晓这么多事,该不会是来嗅我气味的吧?”
“兰蕊姐姐怎么总是出口伤人呢?你手握我的解药,万一有什么不测我定会先护你,你我好歹也是自己人了,说不定还能互相帮上什么忙呢!这个林壬……”段飞嚼着这两个字,突然反问:“你这般在意他,难道他是你的情郎?”
兰蕊听完,面露怜惜地笑了笑:“你这种小混混若在外面靠着油滑和几分小机灵或许能活得不错,可这里是四方宫,凭你道听途说、玩假扮密探的游戏是会死的。”
似乎是想表现得高深莫测一些,秦苍一走,段飞从点头哈腰的狗腿重新变回言行老练的“小飞”,但不知为何,兰蕊还是看穿了他混世小喽啰的真身。
“你不用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在四方宫,你我都是下人,下人的命不是命。若想活得长些,最好能相互帮助。”
就凭她是“十二鲛人”之首,便不是一般人,知晓的消息也不是一个普通杂戏团杂役能一窥的。
段飞咬咬牙,说低头就低头。
“帮助!互相帮助!我段飞没别的,就是协作能力强。既然鲛人姐姐不弃,那我也坦诚相待:我从小到大从没见过哪个杂戏团的杂役能赚那么多钱,我也知道,超过平常的报酬太多,绝不是什么正当营生,所以那人也是个恶人。杀个恶人就当为民除害!我趁他醉,将他溺死在尿缸里,拿了他的东西就来了。集市的审查是严格,可是我段飞也不是闲人。至于我老大……当年是我老大看得起我,信任我,还给了我钱……她恐怕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男孩,但为了生存人是会变的。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有想保护的人,我不想让她失望,也得想办法送她出去。鲛人姐姐,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兰蕊盯着坦诚一切,如释重负的男子,觉得他的眼神异常寒冷:“……你老大的心思可不像你这样复杂。”
段飞笑了一下,不知是嘲笑兰蕊对秦苍认知不足,还是默认了她话语中暗骂自己的意思,无奈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