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女子都是自小就被灌输了男尊女卑之道,世世代代传承,根深蒂固。七出之条从来烂熟于她们心中不敢忘。不孝、无子、淫、妒、恶疾、口多言、窃盗等罪名,只沾染了一项,便能成为被夫君休弃的理由。
可这规矩里的其中几项,压抑着人磨灭不掉的天性,只不用去刻意,就保不齐已经犯了。
所以将丈夫视为天的女子们害怕被逮住把柄之后被扫地出门,满身伪装做得再辛苦,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端着,将所谓称之为贤德的顺服一面,完全展现在世人面前,深信这才是明哲保身求安争荣傍身之道。
从她们的耳中听到的,虞昭此时随口一说的这类话,便已经达到大逆不道的程度了,且话中对楚子凯的轻视,不止是对夫君的不敬,更上一层可追究到对天子的不敬,罪加一等,当真枉顾从夫之礼君臣之道。
但虞昭是个自小长在山野之间自在人,少时不幸被驳了尚书府小姐的名分,摸爬滚打野大的,没能得到机会受那些礼法熏陶。十几岁再接触这些规矩教导时,已经为时已晚,任凭宫中再有资历的教引嬷嬷再悉心调教,都洗不掉她一身傲性。
幸而她毕生的福气也是全靠遇这一身傲气才得来的,当年换来了财物脱了贫穷,又遇见个楚子凯就爱她这样的傲性,还愿意变本加厉纵她护她,对着他,虞昭肆无忌惮惯了,再难听的话虞昭都已经说得顺畅,从不觉得畏惧什么,倒是把听这话的凌嫔惊着了,她擦眼泪的手都愣在半空,悻悻止住了哭泣。
可算是把她不大金贵的眼泪珠子说回去了,虞昭稍镇定,抬手轻捏了捏额心以缓解头疼,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可凌嫔杵在面前让她实在放松不了神识,越想此事越是想不通,不解问道:
“你到底为何会想起要在今日来问本宫的不是?按理说,满宫里最该抱怨的人,不该是你。孕育长嗣,只这一功劳,就让你拥有了何等令人羡艳的荣光。本该你的风光,本宫绝对不会争一分。可本宫也如天下女子一样,想要自己的丈夫只疼我爱我一个,若他不愿,那我无法,若他愿意,我也绝不会将他拱手相让。”
这一气儿话说出来,总算清楚与凌嫔表明了态度吧,虞昭暗自打算,若她开口再谈让自己大度分宠六宫一话头,就暂且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吧,转身就走,让楚子凯回来以后亲自去同她谈谈。
好在凌嫔并不是个没眼力见再三纠缠的,闻此言住了口,面上不忍露出一丝悲哀,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腹部叹了口气,而后就沉思着。
沉默相对许久,凌嫔又道:“想必陛下视懿妃妹妹为心尖宠,嫔妾这个孩子的来历,恐怕妹妹也全数知晓了吧?”
虞昭垂头丧气,不想做回答,凌嫔自己说出了答案:“当日就是在此处,嫔妾有幸与陛下独处,为他斟酒,以为终于得到了上天垂怜,让我有资格可以承他恩宠了,明知那夜他待我的所有的温柔款款,皆是迷蒙之中虔诚奉与另一人的,嫔妾依旧觉得欢喜,”
往事不快,提起来虞昭都觉得难过堵心,被凌嫔几番情绪影响着,大好心情渐渐低落下去,如今寻寻,已经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