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那姑娘说的,是有陛下的嫔妃要进来拜访吗?你为何不让她们进来,都到了门口,还要把人家打发走,如此会不会太失礼了些?”
“无妨,张淑容知道我不爱见人的习性,不过她也最是客气,每每有个由头,就要登门来走一圈,实则只是为了表礼数,我回绝了,其实倒省了她的麻烦,祖母放心,她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甚把张淑容拜访一事放在心上,虞昭的关注点,却与南荣夫人孑然不同,答过之后,又惊奇道:
“我才发觉,这么久不见,祖母的中原话,说得真是越来越好了,先前我醒来,唤陛下您能听得懂,后我说张淑容时,您也大概将意思听出来了,果真厉害。”
“这些日子来闲来无事,趁着还没全然老糊涂,便跟着莲叶丫头学了点东西,”
南荣夫人笑眯眯答复了话,与虞昭同在餐桌旁落座后,继续同她说笑道:
“本是想着来大楚后,可以帮着你与别人打交情,话说得不利索可不行,所以我才钻研了好一段时间,方才本还预备发挥发挥,不想你却没请人家进来,只当你是怕我这个老婆子笨嘴拙舌,会给你丟面子了呢。”
“怎会呢,”
面对慈祥长辈,虞昭孝顺乖巧得很,站起亲手给南荣夫人布着菜盛着汤,又送到她手上。
“是我太久没见着祖母了,想再多与您单独待一待,同你说说心里话来着,旁人来扰,可就不能了。”
随口又想起个主意,虞昭再与南荣夫人提议道。
“想了祖母这么久,好容易把祖母盼来了,孙女还有许多话想对您说,不若今晚,就让陛下宿在天子殿去,您就留下来,陪我睡一晚可好?”
“那怎么行,太没规矩!”
无厘头的要求,自然不可当真,南荣夫人即刻含笑拒绝了虞昭,又忍不住伸出手指,寻着她额心轻轻点了一下,无奈感慨道:
“果然陛下把你纵得越发不知规矩了,想起一出是一出,竟还开始学那七八岁的黄发小儿黏长辈了,不行不行,祖母可不能陪你一起胡闹。”
转而,南荣夫人又换了个语气,佯装在批评,实则在调侃,对虞昭道:
“妇嫁随夫,你如今是陛下的妻,去黏他才是该的,若一昧不懂事地来缠着我,莫说陛下会觉得不满,你阿祖见我不随他回去,恐怕还会不高兴呢。”
“合着,我如今,是个被您二老嫌弃的人了啊,”
明里做出了一副忧伤的样子,虞昭暗里,却觉得好笑极了,机敏抓住南荣夫人话中一处可供取笑之处,连忙趁着这个机会,调侃了回去:
“也对也对,我原也听德娘说过,阿祖祖母年轻未婚时,互看不对眼打骂得火热,成婚了后,却就一直如胶似漆,恩爱至白头,感情匪浅。想来如今,阿祖必定也是一刻离不开你的,我若缠着您不让您回去陪他,岂能只是定下不讲规矩之罪,只怕,该论个不孝之罪了吧。”
“没大没小,还拿起我两个老家伙来打趣儿了!”
喝着虞昭给自己盛的汤,吃着虞昭给自己夹的菜,耳朵里还听她这亲昵无忌的闹,南荣夫人的眼,笑得只剩了一条缝,看了看侍奉的人,都守规矩的在外头听吩咐,便大手一挥放开了,坦荡迎上虞昭的话:
“罢了,我这张老脸也不怕羞臊,承认了,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和你阿祖待一辈子待惯了,多年来,悲与欢同受,都不曾有过决裂隔阂,你阿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阿祖。而今,我只希望陛下能像你阿祖守我一生这般,来守你一生,百年之后,倒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经久不衰的情意太过难得,虞昭和楚子凯携手并行的漫漫一生,还才起步,虽二人都坚信两人情意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差错,但到底时候不到,不能全然探知结局,此时,虞昭却先在自己祖母阿祖身上看得了一世一双人的例子,不由赞道:
“祖母阿祖此情以一生苦乐悲喜为证,有何处觉得羞的,放眼观大楚江山之内千万夫妻,绝对找不着几对如您和阿祖二人这样忠贞不二情比金坚的,着实令人好生羡艳。”
本是赞赏夸奖,可南荣夫人越听,脸上笑容却越变得淡了,好似是被什么事引开了思绪,最终脸色完全归与凝重,摇头与虞昭分享道:
“我知,你这话,倒是不假,在西番,如你阿祖和我这般二人一生忠贞只伴一人的夫妇,是常见的。在大楚,确实难寻一二,今日我虽是初来乍到入京州城,但只过了一道城门,便将世面见识过了,果然,生在大楚的女儿家,命是可怜得很啊。”
听此,虞昭疑惑,问南荣夫人道:“今日祖母来时,见着了什么吗?”
南荣夫人点头,与她细细道来:
“说起来,还是和咱们有点关联的人呢,先前在洛原,你因伤血气流失面色不华,不正是宫中有位姓凌的娘娘送来的血葡丹为您养回了精气神的吗?今日我们在城门口遇见的,就是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