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该罚,功该赏,你也不必拿自己来与懿妃论什么好歹,她一心只知侍奉朕,从来不惹是生非,主动去寻旁人的不痛快,所得荣华亦是该得,羡慕她或是怎样她,都不必谈,有什么要求与朕提别去扰她,她自来都是懒得理你们。”
“陛下又知道了,谁说的我不理,”
论宫里人斤斤计较起来谁最厉害,虞昭当仁不让要摘得桂冠,一听楚子凯最后那句话,只以为他是想退步让凌德仪提条件,当即不干了,生怕自己会吃了亏,身子一侧,先把话给他放明白:
“凌德仪对我犯的罪,当日分明她自己都开口认下了不是虚,有错。自然当罚,若是今日一哭二闹,就能让陛下给她免了罪,我的委屈又何处说,不若也寻来一条白绫效仿,闹一场更厉害的,或是又带着满宫所有嫔妃一人跟着来闹一场更厉害的,我倒要看看陛下的宽怀之心,容不容得下了。”
“朕知,朕知,你莫急,无功自然不可免罪,”
瞧虞昭那因怕吃亏微急的样子,如猫儿护食一般可爱,楚子凯心觉喜欢,暗里发笑了一阵,转头看着她连声安抚。虽极力端着稳重,但眼中还是不可避免的蕴上了几分溺意笑意。
“你瞧你,话听一半,就耐不住性子了,朕的意思也并不是说就会不由分说的免了她的罪名,朕的意思是,让她有要求可试着提出,不必以此极端的方式来引人注目,人情之中,亦得是要以是非对错来斟酌,以合情合理为标榜,方才能决定可否允诺。”
小吵了一下嘴当插曲,明里看,好似是虞昭楚子凯二人之间起了点不和睦,可在凌德仪眼里看来,楚子凯方才那下意识将语气放柔要顾忌虞昭感受的态度,其中偏袒,好不明显。
细品来想,楚子凯此态度,配上虞昭方才流露的那有点任性意味的心性,其中亲昵感满满。即使凌德仪是个从未感受过与人两情相悦是何样滋味的人,都察觉得到,两人之间,有种已经超乎了寻常夫妻相敬如宾之情的亲蜜感。
这样的楚子凯,与对待自己时的楚子凯,如两个人一般,凌德仪越看越看得明白,越想越是心酸,心中埋藏了许久不甘,亦然已经破土,让她暗中要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才压制得下真实的情绪,后沉默许久,才将不忿尽数平复。
而后,静待楚子凯柔声细语地对虞昭说完了解释安抚后,凌德仪膝行上前了些,郑重其事对着虞昭俯首一拜,后也并未起身,一直保持着俯首谦卑的姿态,愧疚道:
“嫔妾自知当日一时糊涂,犯下的罪命滔滔难恕,懿妃妹妹不愿原谅嫔妾,嫔妾也是认罚,不会有一丝怨言,但嫔妾是真心想与妹妹交好,依旧想尽力试着与妹妹解开误会,请劳烦妹妹听嫔妾将苦衷道来,若届时,妹妹觉得还是不能恕嫔妾的罪,嫔妾便认命了。”
当日在九州台,凌德仪计谋败露被虞昭反杀时便说过,自己之所以陷害虞昭,是因为有个不能言说苦衷,她既然要卖关子说她的苦衷不能言说,虞昭楚子凯当时也便将计就计,没有追问她的苦衷是何,任由她爱说不说,总归按规矩先惩罚了她再说。
如今看来,被关了近一个月,凌德仪终于还是憋不住要主动提及求饶恕了,来都来了,既然她要说,总不能将人的嘴堵上吧,楚子凯与虞昭对视一眼,两人都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凌德仪可言。
“说吧。”
而后,凌德仪才将身板立起,深呼吸做了做准备,预备答话,楚子凯就和虞昭一起端坐着垂眼不动,默默腾出耳朵听她细细道来。
“嫔妾当日节衣缩食,拿节礼接济北疆难民这一举动,本来的意图,当真只是想拿做善事的行为来博一个美名,亦博陛下一个赞赏,得以身负一个功劳,来做筹码,不曾细想过北疆灾民受难,实则是他们愚昧无知咎由自取,故才没能分清是非,成了助纣为虐之辈。”
打着行善的名头,实则是惺惺作态另有目的,顺带还无意行了拿物质助长不良风气这一错举的罪名,先可不谈,听她知晓了自己所为的愚蠢,意识到了自己错误就行。楚子凯在此事中,本重点关注的电是,凌德仪搭戏台想赚吆喝,却起了把虞昭拉下水当她的垫脚石这一坏心思,对此,他着实不能容忍。
可听凌德仪言谈间夹杂了新词,楚子凯也敏锐关注到了,即刻抓住发问:
“以功劳做筹码?你所求是何?很难以启齿吗?为何不直接明谈,非要大费周章弄个什么功劳筹码才敢来与朕谈?”
谈至此处,凌德仪咬牙一瞬,有同事做了很大的决定一般,双眼忽泛了水光,双手平举,带着点怯意答道:
“回陛下,臣妾先前想从歧途求功劳的缘由,是想博得陛下赞赏,从而可以为臣妾的母亲求一个恩典安命,好让她在家中生活,与父亲相处时,得以不那么艰难,不想生性愚蠢弄巧成拙,终究是得了报应,还请陛下恕罪。”
“这是为何呢?”
正好昨日才听南荣夫人提及过凌德仪的双亲,虞昭先已经得知了凌夫人在凌家主一众妻妾之间处境尴尬这一消息,此时听凌德仪自己拿出这话来说,便更来了几分兴趣,也着实有些不解,不忍探究道:
“想凌夫人再是不济,至少也给凌家主孕育了你与凌侍郎两个子女,一人为天子嫔妃,一人为朝廷官员,皆不算是凡辈,于凌家先前一个布衣富户的门槛来对比,你二人也算光耀了门户,哪怕你父母夫妻之情随时间流逝不存了,可占了母凭子贵这一理,凌家主,按理说也该尊敬凌夫人,何会说生活都艰难呢?”
“妹妹言重,臣妾不才,不曾敢当光耀门户的功劳,”
像是千般苦楚极心,凌德仪提及双亲,泪如雨下,本就憔悴无华的面容更添凄凉之色,看着可怜极了,她颤了几颤声音,才成功压下了哭腔,继续叹道:
“旁人皆与妹妹一样,说我母亲为父亲生下兄长与我,并养育至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实则,她却从来不敢居功自傲拿此张扬过什么,嫔妾母亲的辛酸,大抵除了嫔妾和她自己,再无人会明白了,”
……………………………………………………………………………………